“和他同学出去玩儿了。”乔元礼摇摇头,“孩子心性。”
郑嘉义笑:“刚解放都这样,我那会儿也疯玩了好一阵。”
饭后两人去花园里散步,乔元礼遣开保镖,只留郑嘉义在身边。如此受大老板信任的人在帮派中屈指可数,郑嘉义不禁受宠若惊。
郑嘉义身量极高,行走步态却格外轻盈,一看就是练家子。他随意地披着一件银灰色西装外套,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手肘到手腕一段的肌肉结实精壮。衬衫解开好几个扣子,隐隐能看到一道淡淡的伤疤横亘在胸前,是替乔元礼挡刀留下的,那时候郑嘉义才十六岁。
他相貌端正,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然而偏偏在眼角生了一颗泪痣,平衡了那过于冷硬的气质,反倒显出几分温柔。
郑嘉义少年时特别讨厌这颗泪痣,总觉得这是一种娘娘腔的标志。人说有泪痣的人特别爱哭,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给人那种印象!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了,他琢磨着终有一日要把这颗泪痣除掉,消去自己的心头大患。
乔元礼却劝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好端端的干嘛动刀子。你这面向刚柔并济,乃是福相,去了泪痣戾气就太重了。不好。不好。”
说着又轻点他那颗泪痣,开玩笑道,“都说有泪痣的人爱哭,咱们阿义却向来流血不流泪,看来这眼泪只会为情而流。阿义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呐。”
两人在花园里转了一圈,乔元礼将新近栽种的几株花草指给郑嘉义看,顺道传授了些园艺知识。郑嘉义知道大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恭恭敬敬垂首聆听。
乔元礼说完花草,话锋一转:“你准备准备,去希宏市。”
在发号施令方面,乔元礼一向言简意赅。
“大老板对希宏市有兴趣?”
郑嘉义心思敏捷,听出大老板的意思是让他常驻那里拓展势力。乔家与希宏市地下帮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大老板这些年精力都放在经营洗钱产业上,怎么突发奇想要去希宏市一展宏图?
乔元礼明白他心里的疑问,只说了一句:“铭易想去希宏市念书,你在那边也有个照应。”
郑嘉义恍然大悟。原来大老板是担心铭少在异乡孤立无援受人欺凌。拳拳父爱果真令人动容!
他颔首道:“您放心,有我在,谁都不敢动铭少一根汗毛。”
乔元礼越看这年轻人越觉得喜欢,又遗憾起自己为什么没有女儿来。他只有一个儿子,儿子的性格还那么的……那么的……奇怪,真不晓得是在成长的那个步骤不小心长歪了。
不过即使个性诡异,也是他的宝贝儿子。一想到他会去往自己鞭长莫及的某个遥远城市,乔元礼便万分不舍。
再细细一想,若要把儿子配给另一个年轻人,好像也没那么值得欢欣鼓舞了。
如果能一辈子待在他身边就好了。
可雏鸟迟早是要离巢高飞的。
第09章
正当乔铭易为离家远行做准备的时候,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找上门,声称坏了乔元礼的孩子,要他负责。
乔元礼正在外地视察产业,家中是少主人乔铭易当家。他吓得六神无主,叫佣人好好招待那女人,自己屁滚尿流地跑去打电话给乔元礼,叫他火速赶回。
“让她滚。”乔元礼冷冷回应,“她怀的不是我的种。”
乔铭易魂飞魄散。“爸你确定?要不要做一下亲子鉴定什么的?”
“不用做,我确定。我当初跟那婆娘分手就是因为她一面跟我交往,一面还跟别的男人勾三搭四。她给我戴绿帽就算了,还想让我接盘?做她的春秋大梦!”
“可……可是怎么赶?我……不敢说啊……”
乔元礼叹了口气:“算了,你先稳住她,我明天回家。”
等待乔元礼归来的这一夜,是乔铭易人生中最黑暗漫长的一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内心焦灼不安,犹如万蚁噬心。乔元礼一口咬定孩子不是他的,但他又不是dna检测机,怎么能如此武断?万一呢?万一呢?
万一他多了个弟弟或者妹妹呢?
乔元礼不喜欢那个女人,但孩子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肯定会百般疼爱。而亲生的收养的待遇怎么可能一样,再怎么标榜公正,也肯定有所偏爱。
乔铭易知道父亲宠爱自己,也享受这种宠爱,但他内心一直藏着一种隐秘的不安,害怕失去这一切。每当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想起墓碑照片上那张和他极为相似的面孔,这种恐惧就会越发强烈。
他害怕有朝一日乔元礼找到所爱,就不要他了。
他瑟瑟发抖,直到天明。
乔元礼一早便回到家,叫那女人去书房单独谈了一个小时,出来时女人哭哭啼啼,拎着包就走了。
旁观的佣人保镖啧啧称奇:大老板怎么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又是用了何种手段驱走了她?
乔铭易的好奇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还多一百倍。女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冲进书房,将门一锁,直勾勾瞪着乔元礼。
“到底怎么回事儿?”
乔元礼点起一支烟,烦躁地挥挥手,像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都说了不是我的种。说清楚她就滚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