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而不做,能逃跑而不离的……
想无可想的,似乎只剩下一个理由。
即便是一次次的被逼到绝境,被彻底的伤害,却还是爱着他的吗?以生命为祭,也不后悔吗?
这个人,是真的爱他的吧……没有所求的,只爱着他这个人的。
萧天弘突然有些惊慌,与任刃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画面竟意外的清晰起来,一幕幕似乎就在眼前。
住手!不要伤他!年轻的帝王失态的喊叫出声。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尔反尔的阻止,也许他只是不想毁了这份纯粹的爱,突然想到有这样的一个人爱着他时,早已经坚硬如铁的心脏竟会有一丝的松动,似乎有淡淡的暖意从缝隙流入,暖人心脾。
既然他爱朕,便让他留在朕的身边吧。
可是,终究是晚了。那个总是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讨好他的,因他一句夸奖便可以笑开了脸,因他一点靠近便会害羞的人,自尽了。
他维持着帝王的威严,冷冷的看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准备好的话语竟吐不出口。静静地听着身边的太监代口将旨意读出,萧天弘抬起头,那份冷意从眼中倒流回了心口,将心中的暖意尽数驱逐。
眯起眼,望着那明晃晃的太阳,刺目的让人有些晕眩。
第一次怀疑起自己:错了吗?
不,他没错,他私下命任刃做了很多不堪之事,但这是一个帝王应有的手段;他下令处死任刃,那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他的身份牵扯的太广,他是早就定好的替罪羊。所以,这是一个帝王该有的舍弃。
他没错,身为一个帝王,他一点都没有错。即便是重新选择,他仍会这么做,身为华国之主,他无悔。
但是,身为萧天弘呢?天仁帝发现,他回答不出来。
终于,他付出了代价。那个他最为信任的秦太医,竟会对他下了毒,那个毒叫做“一梦十年”。
那是梦魇般的慢性毒药,折磨了他十年,又是十年。每一夜,每个梦中,都是任刃淡然的,再也不肯为他绽开笑颜的,冰冷的脸。就好像,那天穿着死囚服,躺在地上的尸体。
那是怎样的梦魇?没有血腥,没有恐怖,没有不堪的记忆,没有他犯下的罪过,只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次次向他展示着他潜藏在心底不愿直视的现实。这个世上最爱他的,唯一爱他的人,宁可死,也再不要他了。
他突然莫名的恐慌。他倾全国之力,重金招揽方外之人,隐士高人,得道高僧……不像世人传言的那样寻求长生不老,帝业万年。只因他听闻得道高人可以召回死者魂魄,他只是想亲口问问任刃:朕,真的错了吗?
十年的时光,没能见到任刃的魂魄,医圣谷的毒药却先一步耗尽了他最后的生命。弥留之际,在他不知道的宫外,几位得道高人早已布下法阵,口中咒语喃喃直到天仁帝薨逝。
再次醒来时,他不知身在何方。
慢慢的,他才知道,他竟回来了,回到了天仁初年,因绝食而昏迷的自己身上。先是迷茫,随后是惊喜。以他现在的阅历手腕,若是重新来过,华国何愁不能更加强大?于是他埋首于处理政务,借着曾经的记忆迅速将朝政把握在自己手中,干净利落的不像是个刚登基的年轻帝王。
只是偶尔的,他想起那个藏在心里多年的人。他分不清这是怎样的感情,惋惜?遗憾?后悔?可是重来一次的人生,那个想要追问的人已经无处可循,如今的任刃还只是个懵懂的孩子。于是,他只是淡淡的摇头,将这些思绪抛到脑后,再不提起。
可是随后他发现,这次的人生与记忆中的不同,任刃不在。
怎么会呢?他分明的记着任刃是在他登基初年便陪在他身边的人。今生,出了什么差错?然后恍然间想起,的确是不同了,记忆中他是借着宠爱任刃的名义,拒绝了太后提出立郑婉儿为后的建议,而今生他找不到这样既有着太后不敢动手铲除的背景的,又甘心被他利用的人推出去当挡箭牌。
所以在他重生前的萧天弘,只好借着忙于政务对太后避而不见。却不料太后居然将他身为太子时身边无甚地位的侍妾以各种罪名全部杖弊,年轻的帝王如何受得了这种挑衅,郁结于心、没有食欲,竟会晕了过去,醒来时便是他了。
他有些无措,记忆中因为有任刃转移注意,他和太后的矛盾并未如此激化,等他彻底掌权后轻松就将太后的势力铲除,而如今……
思绪又停留到了任刃的身上。这一世的任刃,随父兄离开弁京了。这样脱离掌控的情况,让他加强了泽州一带的监视力度,独自翻阅着那里呈上来的密奏。只是短短的几份奏章,他便懂了。
那些得道高人果然没有骗他,他真的是寻到了任刃的魂魄,那个经历过折磨、污辱、背叛、死亡的任刃在这里。那些得道高人,没能将任刃的魂魄召唤而来,却让他的魂魄,寻任刃而去。
他不知道当想通的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重来一次,他该将那个人重新绑在身边吗?以现在的形势,这个任刃若是回来,对他大有裨益,但是……手中的笔墨迟迟无法落下,他的心底泛起一丝不忍,既然重来了,何不放过他呢?
任刃既然逃离了弁京,那么那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任刃,再也寻不回来了吧?便是一道圣旨将他带回身边,又有何用?突如其来的,心口有种憋闷的微疼,那个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