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吓到了她,不想昨日她独自下山,晚间归来时,身上竟带着些人参,一问才知她将自己卖给了一家风月馆子。我一听,又急又恼,一时气火攻心竟就此撒手人寰。“陈荣讲完,东边隐隐露出鱼肚白,想是天要亮了。
小姑娘哭了一夜,趴在床沿渐渐睡着,倒是显出几分恬静。
陈荣看着她,颓然道:“可怜她这一世就这么毁了,早知如此,当初竟不当捡她回来。”
潭溪又劝慰一番,天渐渐明了。
日出东山时,山下浩浩荡荡上来一群人,都穿着藏蓝光缎的袍衫,颇显得几分富贵,后头还跟着一乘灰仆仆的软轿。
陈荣大惊,赶忙去叫熟睡的姑娘,“荟芝,荟芝啊,快醒醒,千万不能跟那些人走啊,荟芝……”
眼看那些人就要到院子里了,一会儿怕又要见一场生死别离,潭溪忙拉起陈荣的袖子,将他往门外扯,苦口婆心道:“人各有命,你能护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索性就撒手不管了,日后她是何运数便都是她的命了。”
刚走至房门口,那群人已进了篱笆小院,陈荟芝也醒了过来。
那群人里,为首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青年人,颇文质彬彬的向陈荟芝行了礼,还算客气地说道:“在下董汮,奉命来带姑娘走,还请姑娘备好行囊,随我们一道入城。”
潭溪有些于心不忍,就扯了扯一旁的陈荣,劝道:“老伯,走吧。”
陈荣点点头,脚步却迈不开。
却见陈荟芝木讷讷回身,一个箭步往墙上撞去,把陈荣吓了一跳。
所幸董汮眼疾手快,伸手拦了一把,陈荟芝才不至伤及性命,只是额角磕出了血。
这一撞,撞的陈荟芝头晕目眩,脱力半倚在董汮怀中。
董汮宽慰道:“姑娘为救父亲而卖身,其气节男儿尚佩服三分,若是尊父在天有灵,也定不愿你这般残害自己发肤,姑娘当想开些才是。”
陈荟芝神思恍惚,却淌出眼泪,冷笑道:“我将他气死了,又丢了自己的贞洁,活着岂不是更叫他难过。”
董汮从袖上扯下一条细绸,替她将额上伤口包好,吩咐身后几人将外头软轿抬进来,说道:“姑娘万万不可这般想,听在下一声劝,替你父亲好好活下去才是。”说罢亲自抱起她。
一行人擦身而过时,陈荣叹了口气,向潭溪道:“但愿她能遇到个好人,带她脱离苦海。”
潭溪附和道:“但愿如此。”
这两鬼正要往外头走,半空忽然传来阵铁链子哗啦啦的声音。
那群人前脚刚走,墙缝儿里就钻出个素衣素帽的地府小鬼,精瘦的身板,干巴巴一副面皮,手中提溜着串粗铁链子,龇牙咧嘴朝两人走来。
潭溪嘿嘿笑道:“我当地府不收我,我可要做孤魂野鬼了,不成想真就来了。”
那鬼打量他一眼,问道:“你便是陈荣?”
潭溪摇了摇头。
陈荣上前行礼道:“我是,我是,有劳地府官人带路。”
鬼差见他识相,颇满意的点头道:“客气客气,且走吧。”并未用手中铁链栓陈荣的脖子。
潭溪见两个鬼要走,忙拉住那个鬼差的袖子,央求道:“官差大人,招一个魂也是招,招两个魂也是招,不若将我也带上罢,也免了麻烦不是。”
那鬼差怒瞪他一眼,从他手中夺回袖子,训斥道:“这勾魂索命岂同儿戏,生死薄上指名道姓,叫来收谁便来收谁,怎得你这般混闹。”说完又回头训了句,“你且等罢,时候到了自然会有鬼差来收你。”说罢,押着陈荣往门外走。
潭溪亦步亦趋地跟上,茅屋外头阴恻恻一片天。
日头叫厚云给挡了去。
阴风不住地刮着,潭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呼出的烟气都打在自己脸上。
三鬼同行,沿着山路回旋而上。
走了约摸一刻钟,前头显现出一个峭壁。
潭溪见两个鬼仍旧蒙头走着,便好心提醒道:“官差大人,莫往前去,前面是崖壁,行不通。”
那个鬼差也不理他,只一味向前。
快行至崖壁时,陈荣回头朝他挥了挥手,而后一同湮没于崖壁之中,看的潭溪傻愣愣呆了半晌儿。
这两个鬼一消失,潭溪头顶的烟雾就开始渐渐消散。
天上重现出猩红的日头,已转至正南,恰在潭溪身后。
日光打在脸上,潭溪的脸便开始发烫。
潭溪抬起袖子遮住脸,忙往山下跑。
方才跑了半里路,潭溪的身子便滚烫的似油锅里捞出来的一般,脑子也混沌起来。
潭溪迷迷糊糊地在山路上跑着,兜兜转转又回到陈荣的那间破草房。
院门口的老槐树上,朝北一面枝叶尽数枯黄,细碎黄叶铺了一地。
潭溪忙钻进破茅屋里,身上渐渐凉了,这才又清醒过来。
门楣在脚边投出的影子移了又移,最后拉长至堂壁上时,潭溪往山下瞧了瞧,依稀看到些火星子。
陈荣的尸身还在床上,招来了三两只苍蝇,嗡嗡吵得潭溪心烦。
潭溪心一横,将陈荣的尸身拖到院中,盖了两层枯树叶子,扔了把火,一个没留神烧着了篱笆。
潭溪忙找水,找了半晌儿一滴水也没见。
大火沿着篱笆墙竟然烧到外头去了。
黑乎乎的浓烟打着滚儿往天上冲,足足烧了两个时辰才停。
只这一闹,山下的人们又给吓了一跳。
城边几户人家亲眼瞧见陈樵夫家起了火,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