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衣衫上尽是血迹,他费力击破了一个阵法,便听到有人喊:“援军怎么还不来?”打了很久,这些人九条命换一条命地走到了这一步,还没有看见援军,人心早就不稳了。
许多散修见援军不来,便萌生了退意,往洞口外跑去。
萧忆一张清秀的脸被鲜血浸染了大半,头发都被血糊住了。他也不想打了,此时胜局早定,援军却始终不来,在看着他们死。他却不能不为自己兄弟的命负责。他振臂高呼道:“撤退!”
忽然胸口一凉,却是一只箭矢在他胸前穿了一个大洞。他在大雨一般的箭矢中倒在地上,满眼的不可置信中仍带着几分天真。
这箭矢是从风回府外放进来的。
外面喊道:“不许退!”
此时机关已被破了大半,援军若来,不必多大伤亡,散修营就可功成身退了。然而援军还没有来,他们在等什么?在等散修营与叛军同归于尽么?他是否一开始就定好了这个结局?
是了,他一开始组建散修营,就不是为了让散修出人头地,而是让他们替那些名门子弟去送死的;没料到如今散修营成了气候,更是一个都留不得。
江离想到这里,只觉得遍体生寒,一颗心都冷了下来。
多少年来天真虚无的信仰都烟消云散了。
他心中那个最高大光明的神像在此刻毫不留情地坍塌下来,残酷地向他展示其内里的藏污纳垢。黑沉沉的长箭向他射来,他行动迟缓,竟觉得难以躲避。忽然眼前漫天月影,箭雨被那月影挡在地上,一只手迅疾地将他扯到了通道一侧的凹陷处。
这人一把扯下他面具,道:“果然是你!”又忿忿骂道,“老子就知道,你那师父不是什么好东西!”江离转头一看,却是风六。他此时谁也不信了,什么也不相信了。他扯住风六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几次三番救我,到底是图什么?我可不信是为了赏金这么简单!”风六脸上沾着血迹,他今日有几分狼狈,也有几分生气,他恨声道:“要不是纪雍给老子下蛊,老子能这么不要命地救你?你小子命好。”
外逃无路,那些散修都只好向风回府深处冲,临死前又发挥了一把余力。风六与江离两人也跟着这些人往里冲,偶尔落地还会踩到一两个没死透的人。风回府是拜日王族准备的退路,里面存储着许多财宝。先前打进来时,许多散修都被那些稀世珍宝迷了眼。以为自己只要分到一小件,也就发达了,不枉自己冒这些风险。如今珍宝还在那里,上面被子一样盖满了尸体。
等双方都死得差不多了,三宗精英修士才又进来,倒如砍瓜切菜一般轻松。
江离见了就要冲出去与师父理论,风六一把拉过他,恶声恶气地说道:“你爱作死,老子还要命。”他不知怎么想的,也不去和援军会和,只一味躲避。然而风回府并不十分宽广,眼看就要藏不住了,风六不由暗自焦急。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道:“江爱卿,你也在这里?”风六吓了一跳,四下张望,见那些仙门弟子并未往这边看,才略略放下心来。那声音又道:“江爱卿?”风六听这声音始终在耳边叽叽歪歪,不免想揍他一顿,出一出今日的晦气。却见头顶上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臂,在风六肩头一抓,就把两人提了上去。
风六心中一惊,很快镇定下来,又是一惊。只见此处是白茫茫的一片雪野,雪野上山岭逶迤,天空飘着层叠的白云,散发着蒙蒙的光。眼前一个颧骨高耸、衣冠不整的瘦弱男人正满面喜色地趴在雪地上。那男人见着江离,喜不自禁地问道:“你也是来朝拜我的吗?”江离心冷若死,自顾自坐在雪地上不理他。这男人便指着雪地上一片镜子,道:“这些人都是来朝拜我的,烦都烦死了,乱糟糟的,我不要见他们。”
这人便是拜日王了,他这下全疯了,倒省得时而清醒着难过。
风六一见这人是个疯子,看着也弱,就想捉来打一顿出气。哪知这人却跑得极快,风六尽全力也追不上,反而被他戏弄得在雪地上摔了几跤。风六见追他不上,便驻足不追了,谁知拜日王又回转来追着要打他。风六打不过,被追得漫天飞,拜日王倒是乐得哈哈大笑。
这笑闹声倒像是隔江离很远,他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只觉得心里更冷几分。他想起拜日王指着那片镜子,便趴过去看,果然看见了风回府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景象。
“这些人的死是早就计算好的,他看到这个成果,不知有没有感到欣慰?亦或早已习以为常?” 江离将手指深深抓进雪地中,紧紧咬住牙关,仍然止不住地发抖。
江离初见风六的种种暴虐行径,觉得人心残忍,不外如此。如今见到师父这不动声色间流血漂橹的手段,才知道风六那点把戏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往日孟隐枫对他殷殷教导,严厉中不乏慈爱,总要他做一个光明坦荡的君子。江离但凡要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总会先想想师父会怎么想。现在倒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幻;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三宗修士将尸体下堆成山的珍宝一股脑儿搬了出去。易琮也走了进来,平静的脸色中隐藏着暴风骤雨。他想找到拜日王的尸体,把他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