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秋爽斋地炕坏了,前天吩咐管事们修理,不知修理好了没有,便亲自至秋爽斋看视一番。探春出迎,同至屋内闲话。见几上放着花觚,还插着几枝白菊,笑道:“你这里菊花真开得长久。”探春道:“这是后开的。屋里不很暖,例和花儿合适。”宝钗道:“这屋里地炕多年没生火了,乍一生总不大暖。”探春道:“我许久没在园子里过冬,今年难得在这里,要好好赏两回雪了。只可惜诗社凑不起来。”宝钗问:“得到家信没有?”探春道:“他哪有工夫写信呢?倒是衙门里来的信,说是大兵到了那里,连打了两个胜杖,把荆门镇克复了。他们和珍大哥也都在一起哪。”宝钗道:“亲家老爷带的都是久练的精兵,这些毛贼哪禁得一打呢?”
莺儿跟宝钗来的,正和翠墨靠着玻璃窗向外闲看,忽向宝钗道:“姑娘,外头下雪珠儿了。”宝钗、探春俯窗一看,果然阴云密布,微霰纷纷。宝钗道:“都是三妹要赏雪,那滕六君赶来凑趣的。”探春道:“这还是头场雪,只怕下不多大。”一会儿雪点渐密,那梧桐树下山石隐隐有些积雪,却斑驳不匀。
宝钗见探春意兴比往日都好,便道:“这雪可要下大了,咱们两个人也太少,还是寻云儿去罢。带着瞧瞧那梅花开了没有。”探春道:“到那里也好,我好两天没见他们了。”莺儿听了,连忙回怡红院去取雪衣。
一时雪花更大,一片片似搓绵舞絮,只是下在地上半已融化。莺儿取了一件紫陀罗呢的外套来,服侍宝钗被上。探春也披了一件大红猩猩呢的斗篷,又都带了观音兜。莺儿、翠墨各打一柄青油伞,一路向拢翠庵而来。只见重林叠嶂,缭白萦青。那池中枯寥寒芦难些雪团,更压得欹斜有致。过了蜂腰桥,只见一人披氅拥盖,迎面行来。探春道:“什么人居然和咱们同趣呢?”
渐行渐近,那人见了宝钗,忙道:“姐姐,你往哪里去?”原来是邢岫烟。宝钗道:“邢妹妹,你怎么有此闲情,赶来赏雪。”岫烟道:“我哪配赏雪呢?妈妈有两句话,叫我来和姐姐说的。刚好在这里遇着了。”说着又和探春见礼。探春邀她同往拢翠庵去,宝钗道:“咱们有话,到庵里也好说的。”三人就此同行。
走到庵门,湘云正在门外看雪,笑道:“我正想着,这么好雪怎没人踏雪寻梅,可巧你们就来了。”探春道:“这里红梅开了么?”湘云道:“你看那树上刚有骨朵呢,再有十天半个月也要开了。”宝钗道:“梅花没开,咱们围炉清话也好。四妹妹呢?”湘云道:“在屋里哪,我拉她出来瞧瞧,她走到廊子上打一寒噤,就缩回去了。”探春道:“这雪地里也是冷,咱们屋里暖和暖和去吧。”大家进了庵堂。
惜春闻声出迎,同至湘云房里。探春正和惜春、湘云说话,宝钗悄拉岫烟一把,二人同往佛堂。岫烟悄悄的说道:“这两天畿东有点小事,大哥哥要和柳芳同去,妈妈不肯放他,娘儿俩正在争执。妈妈叫我来告诉你。”宝钗问道:“哪个柳芳?”岫烟道:“就是那理国公的孙子,现充龙武中军统带的。”宝钗道:“哥哥既在营里,这种事怎能不去呢?我听三妹妹说,南阳那里连打了胜仗,这点闹不起来的,让他去混个保举吧。”岫烟便要披斗篷,宝钗道:“你难得有空,赏赏雪再去,天还早呢。”岫烟道:“妈妈等我回信哪!”说着,披上斗篷,便向宝钗告辞。
宝钗看她出了庵门,方回至湘云处。探春道:“二嫂子,刚才我们商量如何赏雪,史妹妹说芦雪亭那些地方都在低处,看得不远,今天要换个眼界,一直上凸碧山庄看整个的园景,你能走那段山路么?”宝钗道:“那山路也很平的,你能去我就能去。难道像老太太似的,必得用竹轿子抬去么?”湘云道:“要去得多加点衣服,还要预备茶炉茶具,和笔墨纸张,那里都没有现成的。”
少时预备齐了,惜春道:“这就去吧,天晚了可不好走。”于是宝钗、湘云、探春、惜春披了衣套,带着手炉怀炉,各扶侍婢,从嘉荫堂那路上去。一带萦纡山径都铺着三尺方砖,旁衬五色石子,漫成花样。积雪半融,却不甚滑。一层一折,直到峰脊,便是那座敞厅。大家随意散坐。丫头们支起茶炉,一时茶煨熟了,又温了一壶珠兰酿,各人喝了几口。凭高下望,只见寒树重重,夹着许多亭台楼阁。树梢瓦面,一片白茫茫的,宛似瑶树琪花,琼楼玉宇。
大家指点。看去那一条黑曲曲的是沁芳闸、一块黑汪汪的是荇叶渚,黄澄澄的是省亲别墅的瓦,绿沉沉的是潇湘馆的竹子,红稀稀的是拢翠庵的梅花,在雪光云影、上下一日中瞧得更真。宝钗道:“这真是个奇景,向来没领略过。”探春道:“亏史妹妹怎么想到的。”惜春道:“这也是空中楼阁,杲日一出,万象俱空,只争一时幻眼罢了。”
湘云只顾凭栏眺望,他们的话都没有听见。忽然大笑道:“我得了一句了,谁接下去。”便朗吟道:“拍手栏杆俯大荒,”宝钗笑道:“你们看这诗疯子,今儿又发疯了。”探春道:“她这诗句倒很好,不仅涵盖一切,而且颇有仙气。七言联句咱们还没做过,今儿何妨试试呢!”宝钗道:“我也效颦吧。”就吟道:“人间真有白云乡,四周萝翠疑沉影。”探春道:“此刻就写景未免太早,好在是混拈的,还不要紧。”也接着吟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