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之能的细雨流光手。
陈照水的眉眼都展开了,身形高了些,衣袖便显得有些短,露出小半截纤细手腕来。洪七公固然震惊于自己小瞧了陈照水,竟翻了这么个跟头,却对她突如其来的长大更显吃惊。黄蓉和他提起陈照水时用“小姑娘”来称呼,他第一眼看看到她时也觉得她年岁不大,但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竟和陆常仪年纪差不多了。
陈照水神色冷酷,再没有了孩子似的和气样子,左手中拿着一盏素面青铜灯,灯火幽微,将阴沉天色变得更昏暗。她左手一翻,青铜灯消逝不见,再反手一拉,将洪七公扯到在地,左手指尖俱抵在他的心口,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他的心挖出来一般。她的音色还是清亮柔和,却叫人无端心底发冷:“你们打算怎么对付陆常仪?”
洪七公不做声。
陈照水双眼的黑更深邃了些,她虽看不见他神色,却能凭风声辨别物体形状,从而想象出洪七公的表情。她将指尖用力往下一压,立刻划破衣衫刺入皮肉,流出英雄的血。
洪七公面颊轻颤,还是不做声。
陈照水的手指已经按上了洪七公的心脏,那颗满是义气的心还在跳动,染得指尖发红。她缓缓道:“我想起来了,你们这种人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的。”
洪七公哑着嗓子道:“老叫花决不会……”
陈照水打断了他:“那我就去杀丐帮的帮众好不好?一个一个杀过去,保管天底下全都是能吃得饱饭的人。”族灭是元岛的旧俗,而陈照水担忧起陆常仪,更就不将外人的性命当一回事了。
黑云阵阵,酝酿许久的雨终于落下,洪七公终于变了脸色。
陈照水这边情形还算好,陆常仪那边却很糟糕。等在陈照水逼问洪七公的时候,陆常仪正单膝跪地,勉强靠着长剑支撑身体,戒备着周围的大堆的全真教和丐帮人马。内伤外伤交加,让她几乎不能保持往日里的舒朗俊秀之气,反倒有了英雄末路的悲壮气,这又是另一种惊醒动魄的美。
清冷凌厉的绯色剑光曾破晓而来,再破阵而出,扭转必败之势,匡扶将倾之厦,这时候却只能成为短暂逼退对手的手段。围兵本应当对这种局势欣喜,却莫名生出惆怅感,感叹威风赫赫的青冢的彻底没落。
陆常仪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袁松声来。
她明知袁松声并不能像从前那样如天神般降临,救下狼狈不堪的弟子,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起他饱含杀气的那一句“就是你们打骂我的女儿?”
但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她想起的更多的是袁松声传授的应对各种棘手场景的方法。她早已不是那个对敌挥不准剑的孩子,也不是那个面对奇诡计只能落荒而逃的青涩剑客,她也曾指挥兵马,也曾深入敌营,也曾失手被擒,也曾绝地反击。她从前被人打断数根肋骨,伤得只剩半口气吊着命,然后绝处逢生,扭转乾坤。如今的场景实在不能算糟糕,反而只能勉强称得上稍有劣势。
陆常仪的发髻早就散了,面颊带着细小的划伤,衣襟pò_chù的伤口被雨水一打,将周围一片都变得狰狞可怖,她居然还能在这时候这样应答马钰的逼迫:“没本事的人,纵使交了好运暂居上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马钰总是养气功夫再好,被这含沙射影的话一激,也不由脸色发青。他确实是趁人之危,若非陆常仪内伤严重,哪怕是天罡北斗阵也不能阻碍她太久。如今情形,若是步步紧逼,未免有违道义,但若是就此放过她们,丘处机的伤、谭处端的仇又当如何?
王处一被陆常仪打成重伤,又断了左臂,此时被弟子护着站在后头。他看着师兄难堪的脸色,终于上前几步开了口:“陆姑娘若是肯治我丘师兄,再为亡者守灵……”
陆常仪眉毛一竖,呵道:“你做梦。”她这一动气,不免牵扯伤处,脸色更白。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陆常仪心知这是他们又一波援军,她仔细听了听声响,突然竭力拔高声音,扭头道:“回去!”
陈照水随手将重伤的洪七公抛到马钰怀里,趁他们慌乱的功夫跃到陆常仪身边,才道:“我如何能不管你?”又去探她的脉息。
陆常仪看着陈照水已经恢复了旧时身形,以为她已是好全了,不由一喜,等看清她的眼睛仍是无神模样,心中不免又是难过起来,只好在心里宽慰自己,岛主那样看重她,绝不肯让她一直盲眼。在她一喜一悲之间,陈照水已经发现了远处骑兵,她不通兵法不能判断骑兵数量,只当做是千军万马。她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反手伸向自己的后颈,做了一个拔剑的动作。她从前启蒙剑术的时候,袁松声也是替她打过一把剑的,只是一直收着没甚机会用罢了。不想她这一拔落了空,不由茫然起来,脸上终于带上了惶惶之色。
陆常仪叹了口气:“你的剑早送人了,用我的罢。”剑客将她的脊梁放到了少女手中,缓慢而坚定地将她的手摆成一个标准的握剑姿势。少女怔怔愣愣,直到拨动弓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才回过神来。
陈照水右手握剑,将秋霜似得的长剑竖在面前,左手则比了个剑指按在剑脊。大雨落下,狂风吹起,将她衬得像是个仙风道骨的修士。她神色冷肃,缓缓吐出三个字来:“镇、山、河。”
雨水化成了细碎的冰屑,漂浮在两人身周,形成了一道似有似无的墙。看似脆弱的冰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