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圆脸蛋的丫鬟之掀了帘子,朝里面清清脆脆喊了一声:
“姑娘,公子来了。”
弦声猛然一顿,唱曲声顿倏然而止。
崔嫣见甄廷晖已是迫不及待一脚踏了进去,一时停在门外,也不知该不该进去。
那小丫鬟只当她是伴甄廷晖来的甄宅下女,凑过来低声笑道:“这位姐姐,你就在外头候一下吧,俩人难得见个面,别扰了我家姑娘同你家少爷的雅兴。”说着退了下去。
崔嫣听得里头隐约人声,伴有低低饮泣,心思一动,虽知不妥,还是生了奇异与新鲜,将那帘子掀了半边缝,朝内悄悄探去。
只见这小客厢不过丈余长宽,一眼便能看通,房间窗明几净,一张竹木架子床,壁上贴挂两幅山水墨宝,中间摆了张圆形食案和玫瑰椅,仔细一瞧,那案上摆了好几个肥肚细颈的酒坛子,有的已拔开了嘴,有的已是横倒一边,腹内酒水点滴不剩。
那食案边的正是一名年青女子,一把适才用来弹唱的梨肚陶瓷四弦琴斜斜放在手边,其人着葱倩色襦裙,髻发齐整,身型窈窕,两颊敷了桃花胭脂粉,眼尾用黛螺轻勾上扬,红唇娇艳欲滴得惹人覆尝,一副妆容极其艳丽精致,看得出用了十分的精心来打扮,眉间却很有几分愁,又似有些微醺之意,眼神甚是朦胧,却又极是动人。
那女子正死死抱住甄廷晖,潸然泪下:“公子原来还没忘了奴家。”
甄廷晖摸摸怀中女子头发,认真道:“丽娘,我这些日子繁忙得很,事务多,没办法啊。这不,一抽出空来,就来看你了。”
崔嫣听了他话,不免暗地扑哧一笑,心忖哪是繁忙得很,分明是屁股被打得开了花躲在家中养伤,又哪里是抽出空,分明是鬼鬼祟祟出了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编辑通知,可能周四入v~当日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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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更新章节
那艳娆女子止住哭泣,仰脸望着甄廷晖,一双美眸净是痴情,凄道:“公子待奴家有天大的恩情,奴家也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不好沾污了公子你,能够有幸得睹公子懿光,已是奴家今生的福分,本不该对公子步步紧逼,多抱绮念,可是奴家偏是拗不过自个儿一腔心意。公子不来时,丽娘度日如年,却还是每日备好酒水等公子,只盼着公子哪一日经过这条巷子时,还记得里头有个丽娘在日夜等着你。”
这一番字句滴血的倾诉听在耳里,纵是崔嫣身为女子,都恨不能起了惜花之心,何况是本就自诩fēng_liú的甄廷晖,顿时面露心痛,忙是好生安抚一阵,又顺口问道:“那不知廉耻的马家小杀货这些日子没曾找来寻你的麻烦吧?”
丽娘极尽委屈之能,以帕沾眸,莺声抽泣:“公子那日为了奴家那样骇他,他一时半会儿该是不敢再上门了,奴家只怕他日后无事生非,去寻公子的麻烦。”
甄廷晖嗤一声,不以为意:“我会怕他?他老子不过是个七品地方知县,我爹是谁?况且天大的乱子,地大的银子,有什么不好解决的?”
崔嫣听了这一席话,猜疑那马姓之人只怕便是彭城知县马显祖的宝贝儿子,甄廷晖定是打着甄世万名义在外头狐假虎威,与官绅家子弟争风,又听丽娘幽幽道:
“……奴家如今倒并不担忧别人来挑衅寻仇,唯一焦心的是,公子下一次上门,奴家又不知等到几时了。”
甄廷晖只有指天发誓今后每隔几日便一定上门,就算真是忙得拨不出空闲,也一定托人捎话报信,绝不再做多时无音讯的无足之鸟,方才打消了这娇娘子的满腹怨屈。
丽娘得了他许诺,转忧为喜,美色愈是显出许多,映得满屋生辉,灿烂夺目,又腻在他怀中再不出来。
甄廷晖虽感念这女郎待自己痴心,终归想着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又见时辰不早,再是贪恋香艳,也不好频磨光阴,只挪了挪,欲要脱出身来。丽娘见他有离开之意,玉手往下一移,挤入俩人躯干中间,直捣黄龙,春水蔓眸的眸眨了两眨,满是勾魂摄魄的柔媚,偏不让他离去。
甄廷晖命脉被她固执捏住不放,长叹一声,暗想罢了罢了,就多呆一会儿吧,免得她不好想。
丽娘见他再无动静,十分开怀,乖顺嚅道:“公子陪丽娘一会儿便好。”美人在怀,软语浸耳,甄廷晖不得不就范,由她侍弄少顷,隐隐觉得快要扬举绷直了起来,怕惹出火来不好收拾,终是将她轻轻一推,瞟了一眼案上东倒西歪的酒坛,道:“原先在聚春楼是没法子,你如今既已离了去,便不要再碰这些玩意了,女子家成日黄汤灌肚毕竟不妥。”
丽娘见他才来不消半刻,又铁心要走,主动贴了求欢送媚竟都留不住,眉绳一结,本是有几分欢意的脸涌了落寞上头,翻脸快过翻书,将那案上的一把酒盏捞起来,哼哭之声娇娆婉约,与方才弹琴弄曲一般抑扬顿挫:
“丽娘这些日子实在太想念公子,满肚子的愁思都打了千层结,若不买个醉,哪能忘记这苦恼。”
说着,又是一阵放声悲怆大哭,将那酒盏对准嘴,一饮而尽,晶莹酒沫子沿着娇唇边角潺潺流了一条出来,却不见半分难看,只看得叫人动心彻骨,末了又去扒酒坛子,欲要添酒续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