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歇得正好,碎步渐近,崔嫣循声一望,是二妹崔妙。
小婵容色一怔,低头看了眼大小姐,却见她面色淡然,并无起伏。崔妙过来,手中拿了两串捏得活灵活现、五颜六色的泥糖人,一支递予崔嫣,轻轻道:“我方才在外头买的,特地给姐姐买了一支,看姐姐喜欢不喜欢。”
小婵脱口道:“这东西脏,小姐吃不得,仔细又染了病。”
崔嫣却接过那糖人,拿在手中,道:“多谢妹妹。”崔妙神色凝结,一手捏衣角,蹬蹬跑至崔嫣身边坐下,低声道:“姐姐……可还是在气我?”
小婵背过脸去,心内暗呸一口,轻哼一声。崔嫣笑笑,摇头
道:“妹子说哪里的话,自家姊妹,有什么隔夜仇,何况我身子初愈,禁不得气的。”语气淡淡顺顺,毫不磕巴,透出些调谑之意,也不似违心之语。
崔妙一个恍惚,仔细端量起姐姐,此刻面上光华万千,粉颊透红,肌肤都丰盈了起来,连原先枯稀的发丝这一两个月似乎都新生出不少,且又黑又亮,眉眼一颦一笑中多了几分俏丽,竟是昔日绝没有的,此刻光滑螓首上微微沁出几滴细汗,倒显得愈发生机勃发,好不妩媚。这哪里像是那个唯诺孱弱的姐姐?分明便是个健康爽利的美佳人,一时之间,胸腹之中攒下的千万歉语疚言都不翼而飞,并非别的,而是只觉面前人压根儿不需要自己安慰,可有些话,不吐又不快,毕竟是心中的包袱。沉默了良久,崔妙才复开声,喃喃试探道:“待得姐姐病一好,便要出嫁了罢。”
小婵本就是个泼辣直性子,窝着一肚子气过了好几月,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便一口气儿冲上喉间,忍不住酸道:“大小姐身子康复,马上便要嫁于如意郎君,二姑娘该是高兴才对,怎好像不大乐呵似的。”
崔妙脸上一讪,却并无反驳,银牙咬得咯咯直响,末了才仰了头朝小婵斥道:“我与姐姐讲话,容得下你这个下人在旁边叽歪没完吗?你且先下去,稍后再唤你来。”
崔妙叹口薄气,并无半点责怪怨怼,只轻道:“花灯会那日之事,小婵也在场,如今你又何必赶她下去?”
一听“花灯会”三字,崔妙便又是目色一闪,唇色惨淡。崔嫣见状,也并不多绕圈子逗弄她了,道:“嫁人,我自是要嫁的,可嫁的却并不一定是苏鉴淳,天下也并非只有一个苏鉴淳可以嫁。”
崔妙面肌一动,却仿似松弛了一些,呆呆望住姐姐,道:“初儿姐姐……不嫁苏哥哥……那嫁谁?”
苏哥哥,苏哥哥,你且都已叫唤得这般亲热了,我日后又岂愿做丈夫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幽怨闺妇?崔嫣许久未曾抑郁,这刻却有些萧瑟。
两月前的元宵节,她并不想出去,可她知道崔妙要出外逛花灯会,蓦地心内添了点莫名心思,总觉得有点异样,虽是尽力压抑着,可偏偏又有个声音在叫嚣,欲要冲破那个按捺了多时的心魔。于是,她拉了小婵一道出去。
漫天胡地都是五颜六色、缤纷璨目的花灯,小婵予她买了一柄小小巧巧的宫灯模样的莲花灯,她拎在手中,面上浮起许久未发的笑。人潮汹涌中,她一抬头,一转眼,见到
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袭白色棉袍、顶束玉冠的风雅少年与一名身着银红云缎披袄的豆蔻少女一人手提一个花灯,并肩而行,面上净是笑意盈盈,那少年的目光几乎未曾偏离身边人,时不时伸了手去拢一拢少女肩上的披风,免得夜风灌了进来。
不知不觉,崔嫣的步伐便跟上了他们。彼时心绪如何,她时过境迁才好去细析。
现在想来,苏鉴淳之于她来讲,不过是一个匆匆见过两次面,连话都没说一句的男子,说有多深厚的感情,倒不会,更谈不上拈酸吃醋,只是人便是这样,当时当地却死活在牛角尖里打转,埋在心内不想将它挖出来的隐疤咻地一下子撕裂,三弟崔栋那日的话劈里啪啦又一下子在她脑海里作响,她着了魔似的,偏想看看他与二妹究竟已到了何种地步。其实如今想来,何尝又不是骨子里隐藏的一股恶趣作祟?
她与小婵紧步跟随,见崔妙与苏鉴淳沿着主街一边逛一边行到城西巷口,似在故意避开人群。此处已偏离花灯会繁华聚集场所,光线晦明晦暗,几乎瞧不清楚人脸,几无行人。
男子牵了少女的小手,拉到巷内,放下花灯,将她贴至墙上。少女没有异议,只抬了一张小脸,一张嘴,雾蒙蒙的气吐在略有些凉意的夜色中:“苏哥哥……”
小婵捏紧了崔嫣的手,崔嫣吞了吞唾液,见到男子俯下颈子在少女头上点了一点,展开双臂将她揽入怀里,就像将一只稚弱的小鸡赶到自己臂弯里一样,又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惹得少女面色娇红,又笑了两声,伸出嫩拳敲了他两下,然后与男子身子稍离,两条柔弱无骨的彩臂一举,竟肆无忌惮地抱住他脖子,踮了踮脚跟,将自己的香唇重重烙在了对方的嘴上。
08、第六回
男子躯干一颤,似是再也受不得这熬煎,将少女腰身一箍,往上一抬,含住她的小玉唇啧啧吮吸起来。
少女娇喘吁吁,却并无抵抗,只闷吟一声,反手抱紧了男子后脑。
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