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世万心头一动,浑身窜出几道寒战,朝梁俊钦瞟过去一眼,将他臂一掐拽,低道:“怎么回事。”梁俊钦甩开他,皱眉不语,眼光只钉于崔嫣身。
许氏看她这模样儿,唯恐她又要来夺子,吓得一下子将儿子手抓住,也顾不得儿子被捏得疼痛大哭,扒开了放在崔嫣眼下,道:“初儿,娘求你了,求你了,这不是你孩子,你瞧瞧,你瞧瞧,你儿子手上有个疤痕的,你是晓得的!你看看,这孩子手上光溜儿的,甚么都没有!这不是你儿子,这是你弟弟!你儿子不在了,真的不在了!女儿啊,你醒一醒好不好! ”
梁俊钦听得大惊,过去便将崔嫣拉了过来,崔员外亦吓得将老婆扒拉过来,跺脚道:“个不知轻重死活的婆娘,胡说个甚么东西!”
许氏却已是豁了出去,再禁不得儿子被盗一次,哭道:“她如今这个样子还能够有甚么更差的!你们都要做大好人,可总得有个人唱黑脸,那就让我来当这个狠心歹人罢……”
话音不落,却听得那久未开口的人已是出了声:“我叫你们好生照顾着她,原来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声音不大,却仿佛由地底下升上来的,叫人从足生生冰到头顶。
崔员外循了那声音望去,那人果真是盯了自己,已是说不清是怎么个神色,顿老脸一抹,这些辰光的千万愁绪憋恨尽数袭涌,忘了尚在青州地盘,忘了这人尚掌城中权限,只晓得他是个罪魁祸首,始作俑者,跳起脚来便是将甄世万猛掴一记,却是骂不出口,只哽道:”我好恨,好恨啊……”
在外头的秦把总听得一阵吵闹啼哭已生了些战栗,毕竟是自己引来的人,唯恐出了甚么问题,早便贴了过来察看,现下见这瘦不拉几的老匹夫竟是甩了这督抚大人一大嘴巴子,顿魂飞魄散,拔了刀冲将进来,将利刃搁在那崔员外脖上,气哼道:“老家伙好大的胆子,是要造反了?”
甄世万刮了嘴角血丝,将那把总打发下去,崔员外惊魂未定,尚与许氏窝在一处,半晌颤栗不语。
梁俊钦见崔嫣犹入无人之境,禁了这一番大动静仍是木楞,不由将她腰身箍得紧实,朝甄世万道:“督抚大人,这造反一词由你的人说出来,着实好笑得很。”说着手一搂紧,便对崔氏夫妇淡道:“走吧。”
几人拖家拉口,离门槛尚很有几步
路,却见那秦把总已是得了主子眼色,同几名随行小将握了刀柄,贴拢过来,封住了去路。
许氏寻常妇人,哪里见过这阵仗,甫才丈夫差点儿被割了颈子已是吓得半死,如今更是抱着婴儿差点儿没软倒。
甄世万迈走过去,将崔嫣腕子一捏,抓了回来,道:“走到哪里?现在,谁都不许走了。”
曹管事得了令,伸过手去一引:“请几位随我于偏厢安置。”
梁俊钦冷道:“既是不想连累了妹妹,怎的又变了主意?如今,难不成还要将咱们都软禁在这青州城,同你一道儿做个乱臣贼子?”
秦把总一听这话,又是要飞身扑上来,甄世万叱了一声:“老秦,下去!”那秦把总吞了鸟气,冷哼一声,才是勉强退了几步。
甄世万手探下去,将崔嫣手儿暗暗一握,卷了入掌,才察冰得像块铁,又见她目光混浊,惟凝了地面,到现在都不言不语,想从昨日到今日,自己也不曾察觉她异常,刚刚还嫌她淘气作态,顿时胸膛那旧伤似是裂开去一般,挣扯起来,喉头一甜,忍得□子不适,却是忍不住心头剧痛,一股子忿气恨不得冲破了血管,朝那梁俊钦喝道:“是,变了主意,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你们一个个的,统统别想给老子跑了。”
许氏一听,已是半昏了在丈夫怀里,梁俊钦牙关一紧,道:“你要留嫣儿,我拦不住你,我总之了无牵挂,随她留下来就好了,她的一双父母与弟弟,你又留了作甚么?”
甄世万道:“留了观礼证婚,待这几日完了,管你们上天下海。”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皆是惊异,那秦把总欲开口,却被曹管事使了脸色,强压回去,这种情形下成婚本就不合理,怕得齐王阻裁,更不曾想到这督抚竟是要娶这有疯病的女郎。
那崔员外也是醒悟过来,如今再不比以往,这人分明乱党,哪能结姻,暂且压下方才气怨,道:“督抚大人,您就放了我家女儿吧,她已经是这个模样,俊钦说这失心之症,半醒半痴,怕是一世都难愈的!你如今是怜惜她,可是还能有那耐性怜惜一辈子吗?若您今后有了新人,她岂不悲惨?留在家中,尚有我们夫妻两人与弟妹照顾。”
不听此话尚还好,一听这话,甄世万却是勃然大怒:“放屁!我就是信了你,想这天下无不是的爹娘,由得你去照顾,结果照顾成这个模样!”再不多言,只叫下属将三人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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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吵嚷一番,骤然失了声响,崔嫣却是回来一些神儿,东西望了一望,像是记起甚么,抬头望了甄世万,犹豫了两下,怯道:“小豆包哩?”
☆、更新
那日在厅外,崔嫣见婴孩不在手边了,即开始吵闹,入了夜犹不消停。
曹管事见这丫头情状,也是于心不忍,劝自家老爷暂将许氏那孩儿抱来应付一下,甄世万却怕她愈陷愈深,成了个依赖,只将她丢到屋子里头,任她愁眉苦脸着碎念,又嘱下人端了床被子,备了些日常用具去边上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