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不容易。”自竣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你得知道。”
他知道。
景自竣“哼”了一声,道:“难怪钢子说你惯会装蒜,瞧你现在这副德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二十四孝乖老公呢。”
铁河听着。
“我妹,我还以为,她再不肯要孩子的。”自竣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还是有些尴尬,他转开了脸,摇着头,“我记得新年的时候,和她聊起来,她就死活不松口,我们都还担心着呢。小铁,你可能觉得我这个想法俗,可是婚姻里的两个人啊,有了孩子,才算是彻底结合了。别是因为孩子绑在一起,而是因为孩子更珍惜。你明白我的意思?”
铁河点头。
自竣笑了一下,说:“阿端从前……太惯着你了。”
铁河摸了一下鼻子。
“太惯着你,我看你心里未必太舒坦;只是从今往后,你的好日子,可真是要开始了。”自竣咬着“好日子”这三个字,笑微微的,“这下好,要是知道这个好消息,我又要遭罪了。”
“嗯?”
“我打结婚前就被逼着戒烟戒酒啊。非要蜜月宝贝,蜜月宝贝没戏了要情人节宝贝,情人节宝贝没戏了要愚人节宝贝……哪儿那么多花样啊,是个孩子都是宝贝。”自竣开始啰嗦。
铁河想了想,可不是。都是宝贝。
自竣看着他出神的样子,问道:“担心是吧?”
“嗯。”铁河把面前的窗子推开半扇,让夜晚的凉风吹了进来。
“我也担心。”自竣挠了挠眉心,“老觉得阿端还是个孩子。”
风凉凉的。铁河还是觉得身上热,他把袖子卷了一下。
“不过飒飒以前就爱叫阿端‘小妈妈’。嫌她啰嗦……妈妈去世以后,阿端就更啰嗦,管东管西的。我还记得我和筹备结婚的时候,她细致的呀,要给准备的旗袍,她能一遍又一遍发传真给确认尺寸——吓坏了,问景自竣你确定这是你妹妹不是你妈妈?”自竣虽是笑着,却又有点儿伤感。
铁河想说他也记得。去年圣诞节前后的事,自竣他们那会儿还在美国工作呢,自端白天上课没时间,晚上回家专门等着给他们二位打越洋电话,睡的不够,又是冬天,她还感冒了。他记得有天晚上他半夜回家,听到她咳嗽……他心里揪疼,自端最近就总是咳嗽。她身体真是一直没怎么太好过。他也没好好儿关心过她。若是早早关心,现在,或许不至于这样。
“我常想要是有一天自端做妈妈,一定会是我妈妈那样的妈妈。”自竣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妈妈”,听在铁河耳朵里,刺到他心肺最深处去。自竣似是没留意铁河的神色,只是说,“都说,我们日后,把女儿培养成阿端这样。”
铁河觉得心肺处的疼痛更深了几分。他在慢慢的体味——阿端,稍稍晚些时候,会不会,也这样的疼,一日比一日,更疼?她一直很怕疼的。她怎么撑过去?他要怎么帮她撑过去?
他答应了她,这才多久,他已经后悔了……就这么想着,自竣还说了什么,他就只是听了。
都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他也不说话。也不太看她。只是瞅着她慢慢的把那碗清粥吃了小半碗,别东西,碰都没有碰;连她爱吃的萝卜糕也没动一块——他回忆着前几天看的书上说的,妊娠反应是在初期严重,她怎么,又和书上说的不一样?
景和高离开的时候,是想要顺便送自端回去的。可是自端已经累极,在沙发上睡着了。景和高眼里闪过一丝爱怜,转瞬即逝。铁河看到,沉默片刻,轻声的对景和高说,大伯,让她在这里等着吧,她必须等到爸爸醒过来的,我会照顾好她的。他送景和高离开,回身望着沙发上睡沉了的自端,坐下来,让她躺好,枕在他腿上。他给她扯紧了毛毯,摸摸她的额头。怕她感冒。
自翊回来的时候,低声说:“我让护士开了隔壁特护病房。”他说着,想要将自端抱起来。
铁河说:“我来吧。”
自翊没听到似的,动作很利落,连着毛毯,将自端抱了起来。他将自端安置到了隔壁的病床上,看着妹妹还缩了两下,缩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他才转身,对站在身后的佟铁河说:“二叔醒了我过来叫你们。你看着阿端好了。”他也没再多说,只是关门出去了。
佟铁河觉得景自翊这人,真是……他咬了一下牙。真是有点儿讨厌。
铁河在自端的床边坐下来,看着她安静的睡容,刚刚被自翊一个小举动搅和的微波漾起的心水,渐渐的平静下来。似乎是觉得热,她的手臂伸出来。他握住,给她塞到毯子下面。只是这一握,他不愿意松开。
她轻轻的咳嗽。胸口震的闷疼。
他的手很热,也没有十分用力,好像是怕弄醒了她。她翻了个身。梁医生告诉她过,她不能仰卧。渐渐的就睡了过去。她不知道这一睡能有多久,但愿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好,爸爸也醒了,宝宝也没事……
“阿端,阿端……”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三)
“阿端,阿端……”
她听到耳畔有人在叫她,急忙睁眼,看到铁河的脸。天已经蒙蒙亮了,她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睛,有点儿发袖。也许是起的有点儿急,她稍稍气喘,心跳加速,还有点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