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的人。
他们都是。
他看到容芷云对着他们招了招手,拍了铁河一下,说:“阿端醒了。”
铁河听到,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景和仰看着他像子弹一样快的速度,皱了下眉,这孩子,竟也有这样不稳重的时候。他慢慢的起身,跟着进去了——容芷云站在床尾,只是望着铁河低头在自端耳边轻声的说着话,自端只是眨着眼,过了一会儿,她自己把氧气罩掀开,语速很慢很慢的问道:“帖帖?”
铁河夺手给她戴好氧气罩,点着头。
她好像放心了似的。待看到床尾的父亲,目光凝滞了一下,然后,对着父亲摆了摆手。
景和仰走过来,轻轻的抚摸着自端的额头,说:“这次轮到你吓爸爸了,阿端。”
自端摇头。
景和仰放低了身子,自端看到父亲略显清瘦的脸靠近了她,听到他说:“阿端,要乖乖听医生的话,懂吗?”
自端望着父亲的眼睛,一会儿,她越过父亲,去看佟铁河,又看母亲……她吸着气,胸口很闷。
听医生的话。
她没点头。
佟铁河攥了拳……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佟铁,医生怎么说的?”自端问。
佟铁河手臂撑在床沿上,用掌心的温度,温暖自端凉凉的手臂,他知道瞒她也瞒不住,干脆别让她费神。
“你的肺动脉压指数升高了,阿端。”
“嗯,然后呢?”
“血压在上升,心脏功能下降。”他看着自端眼内的平静,“医生建议,选择合适的时机,终止妊娠。”
自端缩了一下手。铁河握住。她看着这间病房,比起她原来的那间,大的多,也冰冷的多。四周全都是医疗器械,墙上也没有那些好看的图片,这都让她觉得冷。
“帖帖……”她呢喃。
帖帖现在,还不能靠他自己生存。
“阿端,现在是最好的时间。”
现在,对她来说,是最安全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线,帖帖和她,每天都增加一分危险。
“对帖帖来说,不是。”她冷静极了。
她知道这里有最好的医生,也有最好的设备,她的帖帖,如果这个时候出世,也许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但也仅是最好的治疗,帖帖……帖帖的发育还不健全,帖帖会好难。她不能让帖帖这么难。
铁河知道自端一定会这么说。
从下午开始,他坐在这里,就在考虑怎么跟她说明,就在考虑怎么让她同意——可是最终,看着她的眼睛,他考虑的那些,竟然没几分用处。
“我还没打算,这么快让帖帖搬家。”她温柔的目光,转向佟铁河,“佟铁,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她微笑。
他笑不出。
她抬手摸着他的耳垂,悄声的说:“佟铁,你认了吧。你答应我的那天,就算是上了贼船。”
他知道。他如何不知?他认了。他怎能不认?
“阿端。”
“嗯。”
“你说的,有时间了,要一笔一笔的跟我算账。”他的耳垂,被她的手指揉的滚烫。滚烫的还有他的眼眶。
“嗯。”她微笑,闭了闭眼,乏了,“佟铁。”自端轻声的叫他——他的脸色真不好。看上去,他也生病了似的。
“嗯?”
“我想抱抱你。”她侧了身,眼睛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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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
本文的最后一章将在零点以前奉上。谢谢大家的耐心。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十七)
他愣了一会儿。
“哦。”他看着她。
“每天都抱抱。”她微笑,“我和帖帖,每天都抱抱你。”
从明天开始,她和帖帖,她为帖帖,也为她自己,多争取一天算一天。
开他将她抱在了怀里。
好。每天都这样抱抱她,抱抱帖帖……
佟铁河没有很用力。
效他不能一次把力量都用尽了。
决不能。
他得匀着力气,在以后的每天、每天……
每天,他这样抱着他的妻儿,他乐观坚强的妻,他一天比一天大的宝贝……他的大手,托着他们两个,他心头的疼痛,他手中的宝贝。
每天,他和她一起,期盼这一天顺利度过;每天,他和她一起,期盼明天奇迹依旧降临。
每天,她和他分享新鲜事——帖帖学会翻身了,帖帖学会躲猫猫了……帖帖以后会不会特别调皮,帖帖总是不停的拳打脚踢……
每天,他看着她的变化——她的脸变圆了,小腿变粗了,不是胖,而是浮肿;她说话越来越慢条斯理,一段话,从停顿一两次,到停顿三四次;她变得开朗许多,可是却不敢笑,笑的时候,万一咳嗽起来,咳出血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在看着他的时候,失神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不是她不集中精力,而是她抵挡不了那不期而至的心悸……这些变化,折磨着她,也折磨着他。
每天、每天,他都希望,他能替她承受这些,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在清晨她被缺氧状态弄醒的时刻,抱抱她……
他们,就这样,走过了八月,走进了九月。
走廊里的鲜花,每天都有新的送来。
他会推着她出去,一张一张的收着花里的卡片,这束是谁的,那束是谁的,每张卡片似乎都能讲出一个故事来,有时候是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