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里借着窗口的余光看了起来。
“你看书怎么不拉灯呢,小心看坏眼晴。”宿舍的灯被拉亮,三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走了进来,都是清一色白色衬衣搭劳动布青色裤子,就是型不一。
齐耳短的杨秀丽,人事科的人事员,两条三股辫搭肩的陈芳芳,也是资料室的,头盘起来年纪大点的是陈姐,在食堂上班,还有一个是总务科的后勤管理员段蓉,据说是回家相人家去了,得过两天才能回来。
都是二十出头的姑娘,比叶知知大了不少,除了有些沉默的陈姐,另两个见了她都非常热情,得知她还不知道去哪里打热水,又热情地邀她一起去后头的锅炉房。
“陈姐就是性格有些静不爱说话,但她人很好的,你别介意啊。”杨秀丽性格大方,也特别自来熟,这会已经挽上叶知知的胳膊,热情地给她介绍厂里的情况。
“我们厂不仅酒多,热水也多,锅炉房一年四季都烧着呢,锅炉房的热水用不完,干脆建了个大澡堂子,就在后门那儿,很便宜……后面对面就是酒厂的家属区,镇上好几个厂的家属区都在这一块,托儿所和镇小学都在这条街上不远……。”
“时间不早了,快点走吧。”陈芳芳是个圆脸圆眼晴长得很可话细声细气的,她看了眼手表提醒道。
“对对,我们得赶在七点前打好水,晚一点锅炉房就不要去了,车间的工人都那个时候去洗澡,一身汗臭味熏死人了,说的话也混账得很。”杨秀丽说着还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见叶知知有些不明白,杨秀丽凑在她耳边解释,她这才知道酒厂只有办公楼和食堂有女同志上班,车间那些地方,工人清一色全是壮劳力,就是平时也不要打车间门口过,他们都是光着膀子在做事,闲时又爱说荤话,有事的话只管叫男同志去,平时要多避开他们。
打了水洗脸泡脚后,大家坐一块聊天。
“二娇,你这没蚊帐怎么睡?这里蚊子可毒了。”杨秀丽都檫干了脚上床,见着叶知知光溜溜的床铺皱眉,
北窗后面两米就是围墙,中间隔几颗老树,当时建厂时没有锯掉,巷子里没人去,长满了杂草。晚上蚊子可不少,现在天气热,窗户都是敞开的,也没有什么纱窗,蚊香之类的防蚊措施。
“你这还没盖的呢!”杨秀丽趿着鞋走过来一看,叶知知窗上就一床竹席子一个枕头,杨秀丽想了片刻。“要不你今晚睡我床上,我到蓉蓉床上睡一晚,你明天一定得把蚊帐撑上,不然你肯定吃不消的。”
叶知知哪里好意思,她也不习惯接受这样的好意,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就这样睡也行的。”
“行啦,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这连个盖的都没有,真想一脸包去上班呀,别墨迹了,再晚再要熄灯了。”杨秀丽嗔了她一眼,不由分说把她拉到自己床上。“你好好睡,我又不是那不讲究的人,床上干净着呢。”
“那谢谢你了,秀丽姐。”这是叶知知前世从未有过的窘迫,微红着脸道了谢,心里梗得慌,有感动也有委屈,所有情绪涌上心头,百般不是滋味。
叶知知侧躺在床上,委屈的情绪来得非常突然,鼻头酸酸的特别想哭,正闭着眼忍着呢,一张被单位轻轻地盖到了她的身上,是陈芳芳。
“搭着吧,夜里会凉,别感冒了。”陈芳芳依旧细声细气,拍拍她的肩膀,替她把蚊帐拉好,见大家都上了床。“我熄灯了啊。”
电灯被扯灭的瞬间,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大概是在冷漠的环境里呆久了,稍微一些温暖就容易叫人动容,叶知知努力告诉自己,没事没事,记着她们的情日后再还就好,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扑簌扑簌往下掉。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叶知知跟着陈芳芳去资料室报道。
资料员具体是干什么的,叶知知是半点也不知道,前世她大学毕业后,没有正经上过班,因为喜欢化妆又有朋友在杂志社工作,被人带着直接进了时尚行业,像这样规规矩矩地上班,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资料室在办公楼二楼的尽头,格局和宿舍差不多,里面摆着几个嵌着玻璃的大书柜,里边是编定成册的整齐资料,中间对着放的两张旧办公桌,门口还摆着老式的报纸架。
“资料室就咱们俩,平时也没什么事,主要就是厂里的各种资料整理建档归档,其余的就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很简单的,要是有不会我再教你。”陈芳芳对面的办公桌虽然空荡荡的,却明显是收拾过的。
陈芳芳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简单的办公用具递给她。“我们等着报纸送过来,分装好往各办公室送过去就行。”
她们开门没多久就有穿绿套装的邮政送来厚厚一沓报纸,散着浓郁油墨香,报纸只有本市的早报日报还有机关报,每个办公室各一份,还要用报纸夹固定住。
别看小小一个酒厂,办公室可不少,除了她知道的那几个,还有销售科,备料室,运输科等好几个赘余科室。
而且各科室间也特别讲究论资排辈,像陈爱红,在她办公室里就都是她和刘卫国在打扫烧水倒茶,忙完这些还得做事,那些老前辈就坐着等茶送到手上,再接过她们送去的报纸,悠哉得不行。
送完报纸两人就没什么事儿了,就算有事也多是陈芳芳的事,资料室也有公章在陈芳芳那里,送资料来盖章的人找的都是她,也没有什么杂事给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