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她真想直接吼一嗓子:“老娘卖个屁的地!老娘才不想掏这么多冤枉钱!”
但是当着众多村民的面儿,她如何说的出这话?更何况,杨老爷子今儿上午被逼急之下,也的确说了卖地的话,还有飞子这个外人在场,现在反口,人家村里人要怎么骂他们杨家?
就在张氏忍无可忍之际,杨老爷子总算从上房出来了,脸色阴沉的很,面对村民们的接二连三的追问,到底还是一把扯住了濒临崩溃几乎要大骂出口的张氏,几乎是磨着牙道:“好。”
杨苏儿连忙感激的对各位村民道:“多谢格外叔婶儿们对我们家的照顾,等我爹病好了,必然会好好报答的!”
“嗨,你这孩子,说什么见外的话?咱都是一个村儿的,能见死不救吗?”
“就是就是,这卖地的事儿也没什么丢人的,为了救自家儿子卖地,传出去也是美名,咱不是没理的人呐。”
“放心!我绝不趁人之危压价,这样吧,一亩水田就按着市价,我给七两银子,旱田五两,如何?”
其实这年头,村里但凡有要卖地的,村民们都会比较积极的问价钱用积蓄来买,毕竟土地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传承下去子子孙孙都能受用,所以杨家一传出要卖地的风声,便立即有人会动心思,但是这一个村的人到底都还算和睦,不趁人之危刻意压价,其实就还算是挺仁义的了。
张氏着急的看向杨老爷子,那眼神跟割肉似的疼。
杨老爷子却还是咬了咬牙:“卖!”
杨苏儿笑眯眯的看着买地的村民飞速去取了银子来,顺带请来了里正做土地变动的契约证明,三下五除二,竟在小半个时辰里就把这事儿给落实了!
张氏原本还打算实在不行就拖着,看谁耗得过谁,可现在,还拖个鬼啊!
张大伯刚刚交接完那地契,便立马将原本说好的十二两银子送了过来:“赶紧拿钱给大树看病去吧,大树可耽误不起啊!”
脸上还洋溢着自己做了大好事的温暖笑容。
杨家卖了一亩水田一亩旱田。
杨老爷子脸色僵硬的刚刚将钱接过来,杨苏儿便忙不迭的道:“爷,我爹这次看病要七两银子呐,镇上李大夫让我明儿一早就把钱送去,顺带给我爹把药抓回来,您若不信便亲自去医馆问问,若是这钱抓的药以后不够用,我再找爷要钱就是。”
一边说着,便眨巴着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伸出了手。
众目睽睽之下,杨老爷子脸色清白交错,却还是哆嗦着手忍痛将七两银子交给了杨苏儿。
杨苏儿感动的道:“多谢爷奶!爷奶对爹这么好,难怪爹这么孝顺爷奶。”
张氏喘着粗气,隐隐已经听得到磨牙声了,再也装不下去,直接旋身便摔了帘子进了里间。
杨苏儿唇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抹笑,捏着银子转身便也回了自己的屋里。
杨老爷子强装镇定的将里正和村民们送走了,随即便见张氏直接开始撒泼打滚的叫骂声:“这小贱人!这小贱人!我要杀了这小贱人!”
她已经气的连那骂词都想不出来了,翻来倒去便是这么一句话,捂着胸口直喘气,浑身都气的直哆嗦。
“够了!”杨老爷子怒喝一声:“还不赶紧闭嘴!事已至此,你还想让外人听到我们家的丑事吗?”
张氏气的拿手锤炕:“你怎的就真能答应?!你怎的就能真的卖地?现在让那小贱人得意了,七两银子啊!七两银子啊!”
尤其是杨苏儿还添了一句,若是不够,以后再找爷要。
要个屁要!
单单这七两银子,便已经足够让张氏心肝儿肉疼的要死了。
杨老爷子怒道:“不答应该如何?村里人都找上门来了,消息都传遍了,这会儿不答应,你让咱杨家的名声以后成什么样子?”
“名声坏了就坏了!我管人家怎么说我?我就是不乐意看那小贱人得意!”张氏吼道。
杨老爷子一拍桌子,怒目圆瞪:“无知妇人!杨家的名声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你忘了老二现在还在考功名吗?他若是成了秀才老爷,这往后别人该拿这事儿来戳他的脊梁骨,到时候只怕想更上一层楼都难!”
这个时代的科举,条件还是十分严苛的,家里父母祖辈有奴籍的不可参加应试,但凡人品名声有污名的不可参与,甚至整个家族有什么明显的劣迹,都会受影响。
杨家对自己的亲儿子见死不救,还出尔反尔,这让杨德中这仕途以后的路怎么走?他可是再过不久就要考秀才了!
这话一出,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张氏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再无话可说,只能“嗷”的一嗓子嚎出来,便扑在炕上嚎啕大哭:“我这命怎的这么苦啊,就摊上了这么个糟心的玩意儿,我不活了啊!”
天色已经暗了,整个杨家的气氛僵持,陷入了空前的沉默和凝滞之中。
此时二房那边屋里也是气氛低沉的很。
杨荷花愤愤然的道:“我就知道杨苏儿这小蹄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竟能逼着爷奶将地卖了拿钱,现在咱家好端端的少了两亩地,爷奶这会儿都要气死了!”
她也要气死了,杨家的钱,从来都只有给二房用的道理,那大房的一群都是什么东西?也敢张口要钱?还是足足七两银子!
郝氏坐在炕头上,沉着脸思索了片刻,才道:“杨苏儿这丫头,绝不能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