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四周静得可怕,他轻笑了几下,又再说道:“我绝不会如您一样,为了这天下而舍弃自己最重要的人!无忧若愿居庙堂,我愿君临天下;无忧若想隐于山野,我亦可浪迹天涯。若是连至爱之人都可以辜负,又遑论什么不负天下!今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孩儿只求父君一件事——放过无忧!”
他不再多说,果决地抱着我起身便走,身边亦再也没有人说话,我的头舒服地枕在他的前胸,终于沉沉地睡去······
我不曾想到,我那一睡,便是与离慕的一场五百年的别离。
那竟是我最后一次靠在他的怀里,最后一次闻着关于他的气息。没有了离慕的日子,一过,便过了五百年······
五百年后。
一抹温柔的阳光浅浅地照在我的脸上,像是美人善睐的明眸。仙雾围绕之中,我闻到了新开的红梅飘着香。
仙界的岁月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韶华易逝,红颜易老,蓬莱,更是一个从来只有繁华不见沧桑的仙岛。
身边朱梁画栋,我懒懒地靠在凉亭之中,头枕着双臂,趴在栏杆上,栏杆下面,是一个小小的金鱼池。
我左手上晃悠悠地拎着一小罐鱼食,右手葱段似的指尖时不时地从罐中拈上一点,轻轻地抛入水中。每次投食,都会引来鱼儿们的一阵哄抢,我便悠然自得地欣赏着它们因为食物而狂喜的憨态。
瞥眼间,我看见了水中,自己的倒影。绛纱红裙,何其明艳,乌发雪肌,何其娇媚,青丝随风而舞,明眸似水流波,唇角一勾端得是倾城妩媚,回眸一顾真真是仪态万方。
哦,我这模样,还真正便是世人口中的红颜祸水······
身后有男子的脚步声,我不用看,便知道是敖焕又来看我了。
五百年了,他已经把个东海龙王,当得驾轻就熟了,却仍是没找到一个看得上眼的龙后。这小子,也不知是太念旧,还是眼光太高!
当我回过头来看向他的时候,我已经换上了一副灿烂的笑容,我伸手招呼着他:“你来得正好,快来瞧瞧,我这儿可是又多了几条有趣的鱼儿呢。你看这个······叫做墨龙睛,可不是黑乎乎的,跟墨染了似的······还有那个,圆滚滚的,你瞧着像不像颗大珍珠?”
我兴致勃勃地向他介绍着,手上又忍不住抛了些鱼食,引得鱼儿们又是一阵哄抢,那前拥后挤的滑稽样子,逗得我一阵轻笑。
敖焕倒像是对我说的话没太上心,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便静静地站在一边,看我喂鱼。
他听到我的轻笑声,并未被我的心情感染,却是突然有些伤感地垂下了眼睑。
他黯然地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的,在我们面前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半分难过都没有,其实,我们都是你最亲近之人,如何会看不懂你······你,早就什么都想起来了,对吧?你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他的······”
我手上一顿,一整罐鱼食都落入了池中,罐子在池中翻倒,池面上很快便飘满了鱼食。鱼儿们开始大快朵颐,在池中争抢嬉闹着,扑腾出一个又一个气泡。
还有我的泪,猝不及防地夺眶而出,一点又一点地落下,在池面上,开出一朵朵旖旎的小花······
第94章第九十四章夜夜竟夕起相思
五百年前,离慕为了救我,在轻鸢谷中,对我用了“浮生忘”。
他借着以灵力为我疗伤之机,强行抹去了我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因为,他想替我去顶罪,他知道,弑杀天后的大罪,或许会让他一去不返。
他想让我忘了他,忘了,我便不会觉得歉疚,忘了,我便不会为他伤心,忘了,我便可以不再相思······
离慕原本是豁出命来,打算一死以谢天下的,后来峰回路转,因为楚玄带着一群文臣武将上殿求情,才让他免于一死。
后来我得知,那个曾经两次骂我是祸水的粗鲁武将,在也求情的队伍里,自此,我对他的印象便瞬间好了起来。
天后横行天宫多年,诸人心中早有不满,天君私心里更是不忍心杀离慕的,只是奈何天规不可违。既然众人求情,天君正好顺应诸人所请。
可这毕竟是条大罪,死罪可免,却是活罪难逃。
就在我忘了离慕的那段日子里,离慕被剔去了仙骨,贬入了凡间。
凡人或许不知,为仙者被剔去仙骨,那是怎样一种被生生撕裂的痛苦,我每每想到,心就会痛,而他在经历这一切的时候,我不仅不在他身边,我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他。
那段日子里,我常常会做一个梦,梦见一个温暖而馨香的怀抱,梦见一双拥我入怀的臂膀,梦见一个声音在说:“若是连至爱之人都可以辜负,又遑论什么不负天下!”
那声音如此狂傲,又如此深情!
然而,每一次的梦境,我总是看不清他的面容,无论我多么努力,却总是枉然。梦醒时分,心总是会莫名地痛,痛过之后,是一次又一次,让我觉得无比茫然的空洞······
敖焕说得没错,如今,我早已经想起了一切。
当年花无影为了得到赤子心杀上蓬莱,而最后,赤子心碎,只有唯一的一块碎屑迸落于我的面前,我拾起了它。
我悄悄地用了那块赤子心的碎屑,它当然不再有从前的威力,可是,帮助我破解“浮生忘”,恢复本来的记忆却是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