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会是姜承畴的女儿。
她性子娇纵,可也不是个蠢笨的,别人就算了,唯独姜、祁两家的女儿她动不了,一个握着边境的五十万大军,一个圣贤学子皆出其门。她没了父母兄弟,麟儿尚小,夫君又另有新欢,自小到大,审喆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想着心中便越发的酸楚,眼眶一红,瓷器也不砸了,只揪着帕子流眼泪。
“殿下,当心身子。”翠湖小心的越过地上的碎瓷,机灵的递上热茶,“您先润润嗓子。”
“滚!”杯盏被平林公主挥手打翻,幸好茶水不烫,落在翠湖手臂上只将将打湿了一片,茶杯滚落在脚边发出几声骨碌,平林也不去管,索性扑在床上,抱着被子抽泣,“我受不了,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夫君。”
“您是殿下,万人之上,哪里需要看别人的脸色。”翠湖小声地劝慰道,“您不让她进顾家,她还敢顶撞您不成。”
“那驸马呢?她肚子里的孩子呢?姜家这些年争权夺势越做越过分,可就是因为手中的兵,子期也不敢过多的说些什么,他能让他的女儿没名没份的做外室?”平林收了哭声,哽咽道,“一个嫁过人的寡妇,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才让子期着了道。”
“殿下若不先问问驸马?”细柳出声,跟唧唧喳喳的翠湖不同,细柳是个踏实话少的,沉思了片刻,才道,“事情到了这份上,总要问过驸马的意思。”
“驸马心善耳根子软,那狐媚子连南晋的皇帝都能克死,这会有了身孕,说不定早就哭的梨花带雨寻死觅活的赖住咱们驸马爷了,问爷不就是等于要把那狐媚子接进来么?”翠湖不赞同地摇头,弓着腰对平林公主道,“依奴婢看,就养到外头,等生了,小的您直接抱回来养着,大的……”翠湖暗暗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女人生孩子那就是过鬼门关,到时候咱们打点打点,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便是。”
“这……可行么?”审喆有些不确定,让姜元容在宫外呆到产子并不是不可能,只要她咬紧牙不让步,姜家一时半会也送不进来人,关键是顾子期那边,会不会因此事与她疏远,觉得她太过束缚他。
“自然可行,驸马对殿下一片痴心,现下这般,心里顶多放不下那个孩子。”翠湖循循道,“况且那孩子不知是男是女,是女儿养着也就罢了,儿子的话,攥在您手心里,不是更安全么,一举两得啊。”
翠湖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她的儿子还小,万一姜元容一举得男,岂不是给麟儿徒增烦恼。
“殿下三思。”细柳见平林公主真的开始思考翠湖的话,这才觉得万分不妥,她暗自里打量了翠湖两眼,急忙开口打断,“此事可大可小,万一中途出了差池,可就覆水难收了。”
“小心谨慎些便是。”翠湖拉住细柳的胳膊,“胆小成不了大事。”
“姜家连孩子都敢瞒过三月未走漏丁点风声,怕更是个谨慎的。”细柳垂下眼角,她毕竟是显后一手□□出来送给平林公主的,她生性刻板,不及翠湖伶俐讨殿下欢喜,可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她清清楚楚。
顾子期掌权是板上钉钉已成必然,而公主却是孤家寡人,两者相择,朝臣自会选择依附强者,祁家为了巩固权势,必会选女入宫,姜家虽为后起之秀,手上的兵将却是不少,文臣武将制衡,哪怕为了朝中势力均衡,姜家女也要进青砖琉璃的宫门内。姜家本就的女儿不荣,死的死疯的疯,要是真按了翠湖的意思,多半是姜元容前脚离逝,姜月白后脚入宫,打碎小鬼请来阎王,到时候更麻烦。
细柳眼光扫过翠湖,正对上她不解的眼神,一时有些摸不清楚她是真天真,还是另有目的。
“您是殿下,那姜家女再怎样也越不过您去。”细柳继续开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审喆愣了愣,贝齿紧咬着下唇,陷入沉思。
“审喆倒也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顾子期执酒对月,酒盏微空。
“今时不同往日。”何飞适时的为顾子期满上,立到一侧,方才的禀报他也听了个全,没想到眼里向来容不得丁点砂子的长公主殿下这会居然容了,“毕竟一个人了,心里也清楚,做错事了没人再为她兜着。”
“容儿那边呢?”
“看书绣花,并无不同。”
“我在这想尽办法帮她,她倒是逍遥的很呐。”顾子期落下杯子,他已经有几日未见到她了,这会想起来,倒还真有些想念,“我就看不得别人舒坦,走吧,去看看她。”
顾子期到姜府的时候已将近子时,温安苑早已灭了灯火,守夜的丫鬟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门被推开,还未等丫鬟惊醒,就被何飞弄晕了过去。
顾子期就着窗外的月色踱到元容床前,瘦瘦小小的缩在被中,仅露出巴掌大的小脸,被子下的小腹有些微微鼓起,顾子期伸手覆在上面,他手掌之下,是一个还未成型的生命,只要他稍微用点力气,那条生命就永远无法来到这个世上。
人,是多么脆弱的东西。
“谁!”顾子期对着肚子刚轻拍了下,床上熟睡的人儿就猛然惊醒,语气中带着防备,像只小兽,本能的就要反击。
手腕被从空中截住,顾子期看着夜色下那闪着寒光的锋利,有些错愕:她枕头下居然在藏着把匕首。
“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元容悬在嗓子眼的心骤然落下,黑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