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事,这块帕子的质地可真好,这么薄,这么软,若是拿去送给楼子里的小桃红。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街道里一片诡异的寂静,众人都面带恐惧地望着那个天青色的身影,看着他动作优雅地站起,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新的丝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手。
无人敢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个动作。
墨殊擦完手。看到面前一片恐惧的表情,轻笑一声,道,“我跟你说啊,这人跟地面撞出来的伤,可与人和人撞出来的不同呢。不信你看——”
话音刚落,他便一脚踹出,将人踢飞了。
宋昌愿听不懂晋国话,却一直关注着墨殊的动作,在他一脚飞起之时,立刻跟着抬脚。将矮个子猛地踹了出去。
高个子和矮个子方向一致,轰的一声砸向人群,惊得众人慌忙躲闪,一阵鸡飞狗跳。
待慌乱都平息下来之后,那两个天青色的身影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墨殊拉着宋昌愿一跑就跑过好几条街,把身后的人都甩掉之后,两人停下脚步,相视一眼,顿时捧腹大笑。
墨殊倚在树上,笑问道,“你怎么会出来的?”
“出来找你,”宋昌愿抬起头。隔着厚厚的帷纱看他,“那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墨殊顿时敛了笑,干咳一声,不自在地道,“咳,我……我一早上都在这里。”
什么叫做一早上都在这里?宋昌愿不解地看过去。
墨殊转开脸,不去看她,虽然她没问出来,可他到底与她相处了这么久,哪会不了解她的想法。
迷路这种事,路小虎一个人知道就够了,没必要宣扬得天下皆知。
他早上负气出门,一路走到朱雀大街,前头走得都很顺利,走到朱雀大街后就出了问题。
集会上新鲜的小玩意儿挺多,他一边走一边看便也没察觉,走了一条街之后就发现不对头了。街道两旁的小摊都是跟朱雀大街一样的。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走,走来走去总是会回到朱雀大街,跟鬼打墙一样,转了一早上都没转出去。
后来看见人群都往一个方向涌,他便也跟着去,一边走一边听着人群高声低声地讨论。不过三言两语便了解了整件事,而后抬头一望,远远地就望见了人群中的她。
他不说宋昌愿就不问,转过头看了眼街角撑着伞做生意的小贩,她就道,“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她的潜台词是没地方去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谁知墨殊蹭地站直,瞬间从懒洋洋的状态中出来,他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们去别条街上走走吧!”
宋昌愿:……她早说直接回汀兰馆多好,搞得现在没把人带回去就算了,还陪人家玩起来了。
宋昌愿一边思忖一边走,她就不明白了。墨殊这种重度洁癖患者是怎么喜欢上逛街这种人多又挤还脏的活动的?
没走多久她就明白了。
墨殊的气质属于清冷型,虽然一笑就没了那种清冷的感觉,但是在戴着帷帽看不见他脸的情况下,他那一身清冷如竹的气质便越发突出。在一群平平常常的人中,就像丹顶鹤一般地出尘,一眼望过去。第一眼看见的肯定是他。
也不知是因为这种特殊的气质还是因为墨殊反应快,走了这一路下来,就没有一个人挤得到他。
宋昌愿心中遗憾,看了他一会儿便转开了头,也开始享受起逛街的乐趣来。
雪越下越大,他们俩戴着帷帽没多大感觉。旁的人却受不住了,或是撑起了伞,或是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墨殊好像很欢喜,他信步走在雪地,目光放在前方的一家子身上,宋昌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是很亲热的一家四口。慈祥的父母和可爱的两兄妹,一家人站在糖炒栗子的小摊前,一面等着栗子出炉,一面欢欢喜喜地说着话,气氛快乐得仿佛都能溢出来,顺着雪花吹到他们心里,好像自己也开心了些。
宋昌愿好像就有些明白了,却又有些不明白,人固然有些可以看,可是出来逛街,不看东西就看人?人有什么好看的?
墨殊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转过头看着她笑道,“人可比那些死物好看多了!”
宋昌愿撇撇嘴,她还是觉得那些胭脂首饰比人好看。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转开脸,自己看自己想看的去了。
没走多久,一个卖古董的小摊吸引住了她。
摊子上零零碎碎地摆着一些生锈的古钱币、青铜碎,缺了个口的瓷碗,七零八落的竹简,以及一把破旧的小刀。
她停下脚步,歪着头看那小刀,摊主见她有兴趣,脸上就堆了笑,“我这里的可都是周王室遗留下来的好东西,客官您要不要带一些回去?”
她听不懂那些话,便没有回应,墨殊站在她身后,闻言就冷嗤道,“且不说这些东西真假,私自贩卖王室物品可是大罪。你没见着这周围的人都不往这边来吗?也就你才信他鬼话,再说了,要真是周王室遗留下来的古董,还轮不到他来卖呢!”
他是用齐国话说的,宋昌愿还没开口,摊主就急了。出口居然也是齐国话,“你这后生好没道理,不买我东西就算了,作甚地造谣污蔑我?找打是不是?”
宋昌愿顿时笑喷,捧着肚子笑了一阵,她自顾自蹲下。指着那把小刀问道,“这东西怎么卖?”
她的齐国话有些生硬,音色却因为刚刚的开怀大笑而变得婉转,听起来低哑柔和,酥得人心都跟着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