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头跳了起来——然后被身边的同伴又按了回去。齐叔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快步向前,“小姑娘的男朋友……出事了,心情不好呀。得先缓缓。”他说,想将像是要往殷域那里扑过去的女孩子拉住,一边对她解释:“你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其实杀人的不是那个人……”
女孩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紧接着变成了警惕。她用力推开齐叔的手,转身就向外冲去。齐叔“哎”了一声,伸手却没来得及拦住。他眼看着女孩头也不回地跑下了台阶,赶紧示意人快点去追。依旧被按在座位上的芋头发出一声冷哼,等着看好戏似地抱起了手臂。
殷域看着这一团混乱,微微皱眉。他本来就不太想和这群人待在一起,只是觉得齐叔的反复邀请更烦才会过来,但他似乎高估了齐叔对其他人的威慑……他原地站了几秒,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有点像要被吵醒的样子,便决定还是放弃那个也只是条件稍好的休息间,回自己之前独自待着的地方算了。
齐叔一回头,见殷域也转身往外走了,这回是想拦又不太敢拦,心里暗叫倒霉:游乐园里来得早、对这鬼地方适应良好的资深者一共才那么几个,其中他只看殷域还算顺眼。好不容易请到队伍里,结果这几天没体会到好处,反倒把气氛弄糟了。
他还不愿放弃,察觉到那个今天刚来、被殷域救下的新人大概是他什么特殊的人,一边朝刚才冷哼的芋头瞪了一眼,一边就想出声挽留。没想到芋头不知把那个警告的眼神解读成了什么,非但没安静下来,反而抢先开了口,嗓子还扯得老响。“怎么,这就想走了?”他叫道,“你以为你是——”
殷域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就像没听见背后的声音,稍微侧身,贴着咖啡馆移门的边缘跨了出去。似乎是预留的距离不够,迈出下一步时,他的鞋跟在门边上轻轻地碰了碰。
微光一闪,像是门沿上金属的反光;机簧触发和轻微的破空声,淹没在芋头的大嗓门里谁都没有听见。只有紧随其后的那声闷响,像是重锤在人心上猛地一敲,终于让那说了半句的威胁言语在一个古怪的破音后戛然而止,让整个咖啡厅突然陷入寂静。
芋头张着嘴巴,过了好几秒,才慢慢地低下头去,看向了将沙发侧面整个挡住的扶手。刚才那声闷响,是利器刺透绒面、深深钉入里面木板的声音。扶手外侧还留了一小截细杆没戳进去,上面看得出手工的痕迹,是一支制作得很j-i,ng巧的金属小箭。
殷域的脚步在台阶边缘停了一下,确认过怀里的人还好好地睡着,转头看向了大厅里凝滞如雕塑的几人。“沙发质量不错。”他客气地说。
他下了台阶,径自离开了。
直到去追那个女孩子的人独自回来,咖啡厅里的气氛依旧一片沉寂。齐叔也没心情指责那人连个小姑娘都跑不过了,大家像忏悔似的在沙发上静坐,半天都没人吭声。最后,反倒是受惊吓最严重的芋头首先回过神。
“他妈的……”他惊魂未定地说,“还真敢下手……”那支小箭有个向上倾斜的角度,要是这张沙发离门口更远一些,说不定就不是钉进木板,而是越过扶手上沿戳到他身上了。想到刚才和同伴聊天时听说的传闻,他对着地板啐了一口,像在给自己壮胆,“这家伙不在乎人命啊——不会真是和那恶灵一伙的吧?”
他倒霉进了这个鬼地方才没多久,还没和恶灵正面对上过,但几个早就在游乐园里、对恶灵的行动模式已经很熟悉的资深者总结出那东西的特点,当做补充规则教给了新人们。除了恶灵每天至多能附身一次、附身都发生在黄昏结束之前,以及杀死被附身的人能将它驱逐、并且从它身上得到一个印章,关于恶灵,还有重要的一点是——它对痛苦怀有某种渴望,似乎那是它的力量来源。
因此出现了一种说法:如果积极地杀人、伤害同类,取悦恶灵,就能避免被附身。虽然以前敢这么做的人都会被群起而攻之,没等实践出结果就被消灭了……谁知道有没有人掩藏得好呢?
齐叔烦躁地朝他摆了摆手。“别瞎说。”他低声道,“你难道就听了这一个传闻?还有人说他是‘守卫’呢——你能断定他不是?”
“‘守卫’不是那个……那个y-in森森的小孩吗?”芋头呆愣地说,“我听说是他和他哥一起到游乐园来,然后他哥被杀人抢夺印章的人害死了?后来再有这种主动杀人的,都会被他干掉……难道不是这样?”
“谁知道?可能是,可能不是,还可能根本没‘守卫’这种东西……不过那小孩确实挺怪的。”齐叔嘟囔了一句,“四个资深者全被猜过来了,一直没定论。殷域还算有点像,居然连那个疯女人都有人猜……”
他止住话头,没再往下说,挥手让芋头滚到别处去,他要对付那支小箭。攥住扶手外面的尾部又摇又拽,好不容易将其拔下来,已经弄得有点歪了。齐叔心里本来对芋头是有怒火的,被殷域吓了一跳后,怒气反而转移了目标——他哪里看不出来?殷域根本没打算要磨合,乐得借着点不顺意就和他们拜拜,自己回去当独行侠。
齐叔盯着手里那支小箭看了一会,将它丢在了咖啡厅的点餐台上。幸好,看那不在意的态度,就算没法合作,也不会费心报复。他听着金属和大理石台面相撞的清脆声音,心里又生出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