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群牧所拼死带出来的士兵们无情围杀时,当他看着安敞长刀一划,大哥张震的脖子上一圈血往外溢时,当沈归跪在他面前,言自己此生臣服时,张君虽有豪言,却终究不知该如何改头换日。
直到如玉那夜一骂,他才恍然顿悟。面对他兄弟二人的,确实是个死局,要想破这死局,唯有永国府兄弟们团结起来。这是个无比强大,正值兴盛的王朝,但那三根顶梁柱各自为阵,此时一根业已坍塌,剩下两个,还在相互拆台。
还有什么,能比叫他们相互搏杀更来的管用?
这夜如玉并不曾睡好,整个永国府陷入疲瘫之中,她早晨起来听宫里一个小内侍云山雾罩说了半天,总算明白过来,张君昨夜三更半夜出京,去替皇帝办私差了。
要说一起合谋杀了个皇子,三更半夜皇帝召张君去,她一颗心自然也担悬着,辗转难眠。直到这小内侍走后,她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才昏天黑地好好睡了一觉。
夕阳照着夕回廊下波光嶙嶙,慎德堂与静心斋中间的阔道上阳光遍洒,各处花圃中皆是白雪覆盖,整座永国府光明净亮,古意堂堂。如玉忽而回头,就连竹外轩那点小院,朱色单户小门叫初春的阳光照着,一旁杆杆青竹衬着白雪,也比往日可爱几分。
蔡香晚自夕回廊上过来,带着几个盛供的婆子,走到如玉身边时笑问道:“可觉得今儿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如玉实言道:“天高了许多,宅子大了许多,人也清爽了不少,许是睡了一个好觉的原因。”
蔡香晚支着婆子们先去了,轻笑道:“今夜不安魂,婆婆之魂就还在府中。可我说句难听的,她一去,我觉得整个人都活泛了不少。”
两人皆是不孝儿媳,相视一笑而别,但不知区氏那魂魄听了,会不会气的要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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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君办这趟私差,出京整整四月不归。进了四月,宫中趁着佛诞日,只待区氏过了百日便降下旨意来,替张诚与和悦择定一年之后婚期,并开始堪地理,看风水,辟地替和悦公主造府建阁,以待他们完婚之用。
五月春光正好,这天,张仕与张诚两个骑马,如玉和蔡香晚共趁一车,一起到西市后靠近汴河岸,离皇城不远的清颐园去。这地方隶属皇家,如今皇帝赐和悦公主府宅,便建在此处。
清颐园隶属皇家,是皇家私建的园林,但王公贵族们入内事堂递个牌子,报备一下,只要当日御驾并嫔妃皇子们不曾亲临,便可以于其中荡歌游玩。
眼看端午,月季玫瑰满园,紫藤琼花遍地,正是满园繁花盛开时。
今日要见和悦公主,听闻端妃也在,虽出了百日孝期,如玉和蔡香晚仍还在孝中,为表示对端妃娘娘的尊重,她们不能太清减也不能太隆重,如玉只穿着一件玉色红青酡直领褙子,内里只着青白石的低领抹胸,下系青白二色相间的花箩裙,清清爽爽,花冠也只敢以琼花茉莉轻饰。
蔡香晚略艳丽些,也不过多了件青碧色的长旋袄而已。
和悦公主相比之下就艳丽了许多,她穿一件十分清凉的青杨桃色凤纹短襦,下系沉潭碧绣金线马面裙,头顶高冠当中一朵大丽花,两边再以四季海棠围辅,间缀珍珠无数,远远见了蔡香晚与如玉,妯娌还未做成,只看见她二人的好,未见识她二人的狭促,已咧开嘴笑个不停。
如玉第一次见端妃,六宫之中最受宠的妃嫔,如玉以为她总有花容月貌,却不呈想是个十分平常的妇人,身量与和悦一样矮,戴冠更显压抑。
赵钰是她生的,中年丧子算是人生最大的打击,她远远见了如玉便伸出手,笑的十分温婉:“想必你就是永国府钦泽屋里的?”
如玉行了大礼,起身站在一侧,时时扫及,便见那端妃一双柔柔的眸子在盯着自己。
宁王和张君为了她连连打过几回架,端妃肯定是知情的。此时儿子已死,两家眼看就要作亲,端妃虽不说什么,心中自然感慨万千。
如玉与蔡香晚算是主家,陪着端妃与和悦公主四处踏青走动,远远便见太子妃一行人亦在一处缓坡上的凉亭中。
蔡香晚落后两步,努了努嘴道:“二嫂你瞧,咱们公公也在了。”
太子妃宴客,席间有娘家姑母姜大家,还有小侄女姜璃珠,这一行人比如玉这一行瞧着还要怪异,毕竟如玉和蔡香晚是嫂子和弟妹,为张诚的婚事而来。
张诚是端妃与皇帝亲眼瞧上的新婿,今日本就为了给他选府衙,于一众妇人中并不显怪异,而张登一个妻子新丧才过百日的半百老人,孙子眼看满地跑了,在此作甚?
为了能叫和悦公主和端妃与张诚好好相处,如玉和蔡香晚已经落下她们一行人许多远。蔡香晚远远瞧着那姜大家,气的直皱眉头:“我说的不错吧,你瞧公公那热络劲儿,只怕等不到一年孝期服满,他就得把那姜大家娶回来。”
天气太热,如玉寻了处石凳,垫了方帕子坐下。
蔡香晚带着月事带子,不敢往那凉地方坐,正准备寻个宫婢要只蒲团来垫,便见姜璃珠扶着自家那叫芸香的小丫头走了过来。
这样热的天气,她还披着方湖青色的斗篷,恰走到蔡香晚面前便停下,笑道:“你也在此?是为三哥哥来的么?”
蔡香晚也知道姜璃珠跟着区氏几番设陷害如玉,想要嫁给张君的事情。以她来论,如玉性直而狡,又别有一番朴实率真之意,为妯娌,比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