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便是在龙渊宣读诏书时落下来的,登基大典进行至一半,天象忽然大变,乌云聚拢,闷雷轰鸣,很快,豆大的雨点卷着浓重的土腥气,噼里啪啦的朝皇城倾倒,瓢泼大雨先是打s-hi了明黄帛书,更以摧枯拉朽的势头将文武百官浇了个s-hi透。
领头诵经祈福的老和尚被一道凌空劈来的闪电吓慌了手脚,手腕一抖,竟将一只木鱼敲断了,僧人们见此情状,更加大声地念起经文,一时风动雨急,香雾环绕,祝祷声回响如海。
公子寒见场面混乱,先用几句简短的圣人之言安抚了百官的情绪,眼底却禁不住露出慌乱,回头迎上龙渊的视线,喃喃道:“莫非天不佑我?”
龙渊望着乌云压城的怪异景象,不紧不慢的宣读完诏书,趁百官还俯首跪拜,上前握了握公子寒的手,淡然道:“天地若不知仁义,你还理它作甚?”
刻意收敛了一身凛冽寒气,龙渊的目光透出温柔之色,安慰道:“不怕,我在。”
公子寒点头,顶着越来越猛烈的雨势和一声声撕裂耳膜的炸雷,以帝王应有的仪态祭拜天地,昭告神坻,供奉宗社,训诫百官。
最后一场祭典临近尾声,一道闪电如巨龙撕裂远方的混沌天宇,只听爆炸般的巨响,闪电击中城门一角的瑞兽,s-hi木猛烈燃烧,全城百姓皆望见了从皇宫升起的滚滚青烟。
臣子们见此异兆,纷纷交头接耳曰天谴,一名老臣已年逾古稀,经受不住恐惧的煎熬,带头连滚带爬的朝外遁逃。他这一领头,百官如群龙无首,争相作如鸟兽散,场面霎时失控。
御前侍卫提议让新皇率众暂避一二,公子寒正欲应允,龙渊却把他往身后一拉,挺身挡在皇帝身前,先命令禁卫军关闭城门,见对没头苍蝇般奔走乱撞的臣子们厉声道:“都给我站住!”
这一声远在城门之上,又仿佛响在耳畔,话语中的威严让人无可抗拒,众人皆打了个楞,停下步子,回身朝城楼张望。
龙渊抽出腰间寒光凛凛的鱼肠古剑,一步步走下石阶,稳步朝方才带头逃跑的老臣走去,穿过混乱的人群,龙渊凌空抓住他的后襟,只见宝剑寒光一闪,那白发老儿当场血ji-an三尺。
“欺君罔上,按律当斩。”龙渊的一身凶戾之气如恶鬼临世,单手将刚斩下的人头高高举起,大声道:“今日就以他的头颅,祭祀新皇的轩辕之旗。”
他衣衫尽s-hi,从头到脚滴着雨水,满身血污被冲刷一道道红河,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龙渊一手扶剑,朝满院呆若木j-i的官员环视一圈,一字一句道:“龙渊取乱臣首级,恭贺陛下新登帝位,愿陛下万寿无疆。”
上古神邸,天潢贵胄,染尽一身血污,对城楼之上的凡人屈膝一跪,拜称君王。
文武百官被这阵势吓得面无人色,不知谁先带头,如千重荷叶被疾风吹低,只听四面八方皆传来扑通闷响,众人纷纷跟随龙渊跪地,朝新皇俯首深拜,万岁之声回响不绝。
炸雷依旧不甘心的发出含混闷响,方才还势如瓢泼的暴雨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停歇。
公子寒目睹登基大典发生的混乱,以对一名少年来说超乎寻常的镇定维持了天子的仪态,眼含仁爱与悲悯,朝殿前臣子伸出手,朗声道:“众卿平身。”
骤雨初停,碧空澄澈如洗,一轮朝阳穿越重重秋霭,从云后喷薄而出。
礼成。
公子寒的矜持并没有维持多久,正午的宫宴刚刚结束,他连衣裳都没有换,就忙不迭的朝新赐给龙渊居住的水云殿奔去,宫人急忙来拦,道:“公子尚在沐浴。”
公子寒进了殿门,一路走一路解衣裳,将身上佩戴的冗余饰物全丢给跟随的宫人,待闯进温泉池,还没适应满室氤氲的水汽,角落一个懒懒的声音传来:“多大的人了还如此吵嚷,离得八丈远就听见你磨牙。”
“这样轻浮怎么能做帝王……”
话音未落,公子寒已经扔了最后一层小衣,披上宫人备好的蚕丝浴袍,扑通滑进水里,掬起一捧热水朝龙渊泼去,大笑道:“爱卿今日深得朕心,今夜朕寻几个美人好好伺候你。”
龙渊披散一头s-hi漉漉的黑发,翻身趴在池边,侧脸枕着手臂,对公子寒道:“可比你貌美?”
“各个国色天香。”
“可比你憨傻?”
“怎会?必定聪慧过人……”公子寒一愣,这才发现又被龙渊占了便宜,气的使劲撩水泼他,两人在温泉池水里如两尾银鱼,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第十三章(小修)
一转眼,距离新皇登基已三月有余,今年的隆冬来的格外早,腊月还没有过完,长安城便接连迎来三四场大雪,每间屋檐底下都结着长长的冰溜子,宫人们一个个冻得鼻头发红,连松鼠都缩在树洞里啃松子儿,怎么逗也不出来显摆它们蓬松的长尾巴了。
然而,比寒冷和大雪更让人无法消受的,是后宫日复一日的寂静。
先皇的妃嫔和子嗣被遣散之后,大部分屋宇无人打理,大片空闲的宫殿和荒废的秋千架让后宫呈现出冬日草木般的颓败景象,新皇一连数次推迟选秀日期,宫女太监们无事可做,闷得竟日凑在一起摇骰子,讲些怪力乱神的故事,要不就是倚着廊柱望天发呆。
皇宫禁苑,四四方方的一块蓝天,除了飘落的雪花和偶尔飞来的鸟儿,什么都不会出现。
相比于后宫的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