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好。”
旁边玩手机的小年轻大概是没见过残障人士,惊异地朝他们这边扫了一眼,轻咳一声,继续玩自己的。邹凯今年带了高三毕业班,很早之前就病得厉害了,每次胃疼都是吃点药就扛过去了,入院前还在为已经高考完的学生操闲心。
医生说发现的及时,胃癌早期,建议手术。
“那就手术吧。”
“但是手术费用……大姐说她去筹钱,不知道怎么样了。”家里有三个孩子在读书,单心当初自己要求的助学贷款,也没花家里的钱,但姐姐大学花钱,弟弟马上读大学也需要钱。
单心抿了一下嘴唇,思索着师父说过的话,财运在北边,北边又是哪里呢?
护士来把药水取掉出去了,邹凯醒了,看向靠着窗边的单心。她手指点着窗沿,正皱着眉头在想事情,却也感觉得到邹凯的目光。好长时间不见,她需要时间调整心态。
终于,她转过身过去,把他扶坐起来,给他后背垫上枕头。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
邹凯瞥了一眼角落里单心的行李,一个背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什么时候走?”
“可能很快吧,找了份工作,公司那边缺人,想让我赶紧过去。”因为邹凯问的那句话,单心顺势就扯谎了,也是,反正他并不希望自己待在他身边,从小到大都这样,她太碍眼。
☆、第12章
“那就去吧,你找份工作不容易。邹茗和邹谦都在,你也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单心轻描淡写地回应,瞥了一眼他深陷的眼膛又立马转开了目光,正好邹谦从外面进来。
“姐,外婆刚刚打电话了,让你过去一趟。”
她拎了包,邹谦把她送到门外。
“照顾好他。”
“我知道的,”随后嗫嗫嚅嚅地,“可是姐,刚刚我去问了手术费用,医生说前前后后加上化疗,暂时先至少准备8万块钱,可是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家里的收入来源也就依靠邹凯当老师的那点工资,八万块钱对她们家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数目。
“我和姐姐来想办法,你这几天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填志愿吧,选个自己喜欢的学校和喜欢的专业,学费凑不够还有我呢,实在不行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们最需要的是保持头脑清楚,并计划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邹谦点点头,单心在他肩上拍了拍就走了。
外婆的家在郊县,从天水坐汽车得1个多小时才能到,她靠着椅背一会儿就睡着了。
耳畔是几声点击鼠标的声音,电脑面前的那个男生背影很眼熟,他手边有志愿报考指南,还有一页纸,上面写了几个学校和专业。网页上显示着邹谦的姓名和准考证号,志愿学校却是一片空白。邹谦一手握着鼠标,一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关掉网页就走了。单心看看键盘旁边的那页纸,邹谦的分数能上985的学校,而且他以前就说过想学船舶专业。
单心叹了一口气,这一叹便醒过来了。司机一边撩着背心扇风,一边大着嗓门喊:“伯阳到了,伯阳到了啊,下车了下车了!”
伯阳是个镇子,绿化自然比不上天水,大西北典型的环境,一眼望去稀稀拉拉的几棵树。太阳很晒,单心下了车一眼就看到了在树荫下的外婆,她欢喜地过去挽住外婆的胳膊,两人一同回了家。舅舅舅妈在市里找了活,表哥也在外地上班了,家里就只有她一个老人。午饭已经做好了,一进门她就被催着去洗手,外婆则忙出忙进,把单心以往爱吃的菜摆了一桌。吃过了饭,外婆才谈起她这么着急叫她回来的目的。
跟着外婆进了里屋,老太太在她那个纯铜锁扣的老旧大木箱子翻了几下,手上捧了个小木匣子出来。木匣打开,外婆把那件黄绸布包着的物件拿在手上,稠面里裹着的一根白玉簪子,长度有十多厘米,顶端是一只跃跃欲飞的鸟。玉簪通体莹润雪白,只在那鸟首上有绿豆大一点墨色。
“这支鸟首白玉簪是以前我娘家给我的陪嫁,本来当初是给了你妈的,后来她又还我了。你拿去,看看能卖多少钱,给你爸看病不一定够,但能凑一点也好呀。”
单心盯着那簪子看了半晌,摇头,无论如何,她都不可以把外婆的陪嫁拿去卖了的。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妈一样不听话呢?现在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你想那么多干什么?拿着!”外婆的话不容拒绝,单心仍是摇头。
“那你不拿去卖,我自己拿去卖。”
“外婆,”单心稳住情绪柔声说,“你不怪邹老师吗?要不是他们家的人一定要生儿子,我妈就不会因为生弟弟而落的一身病,也就不会年纪轻轻的就没了。你现在对他们家上心做什么呢?”
老太太听这话,怔了怔,气得伸手就在单心身上拍了两下:“这丫头你胡说什么呢?再怎么也是你爸,你这么说就是忤逆不孝,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你读了那么多书都白读了吗?是不是等我不中用了,你也就这样对我了?”
单心住了口,从外婆手里接过簪子包好放回匣子里。
“东西你拿着,钱我会想办法的,放心,我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的。”
“唉……”老太太长叹一声,“要说你们家你爸虽然是个穷教书的,但你爸还是有点积蓄的,只怪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爸不容易啊,还生了癌症这样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