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地看着苏长亭望着门外的脸色,只见这人一脸平静地笑了笑,然后听他悦耳的声音说道:“人总是处在变化之中,只看其是变的好还是变的不好。而在长亭看来,碧烟的变化很好,至少长亭可以少担心碧烟总叫人欺负了去。”
“哦?”长孙碧烟饶有兴趣地笑起,她问这个问题,实际上是想要探探苏长亭的虚实,只是这人也太会虚与委蛇,与人周旋了,怎样的话题都能叫他拐着弯儿的变成对她的关心。
“夫君难道就不曾怀疑碧烟换了一个人,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朝着他倾过身去,她很想看看,当她说的这么明白的时候,苏长亭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重生?另一个魂魄入体?就算她真的将这些全部都告诉他,她也不信他会相信,毕竟太过离奇,毕竟鬼神之说虽长存却又有几人真的见过,经历过。
就算是她这个经历过的人,要她完全去相信都要迟疑一分,更何况是好好活在当下的苏长亭。
所以她不怕说的这么明白,只怕不能弄明白苏长亭究竟是什么心思,他究竟知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又是怎么看待她这些变化的。
“碧烟。”他轻轻一唤,神色先是一阵落寞,随后又转过头,虽然看不见,却还是想要面对着她,真诚地接着说,“你是否……是否还是非心甘情愿嫁我的?”
这句话最后的音像是叹息,轻飘飘的像是秋季最后的一片残叶旋落,又像是冬季最后一片雪花的遗落。
长孙碧烟怔了怔,忽然像是从他失明的双目中看到了孤寞伤痛,又从深处溢出满满的爱意。她心中一抽,竟然对苏长亭的深情感到动容。
“夫君……何出此言?”眼睛尚不能移开,她还是这么看着他,笑容微微的僵滞。
苏长亭没有立即回答,他垂了垂头,又抿了抿唇,有些勉强地笑着,才说道:“碧烟自嫁与我后,情绪便极为内敛,不再如曾经一样,伤心便哭,高兴便笑了。长亭以为,这是碧烟心中不甘的表现。”
“不甘?”长孙碧烟皱起了眉心,她的确是不甘,不甘自己依旧受着前世的事情阻挠而不能离开,不甘自己占据的身躯还受着之前那个魂魄情绪的影响。
但是显然,苏长亭认为的她的不甘,与她自己感受到的不甘绝不是同一种。
“去年秋时,碧烟还是希望入宫的,如今嫁与了长亭,碧烟心中必定不甘,长亭能够理解。”他长而密的睫羽轻轻地落下,遮掉了一半的眸子。这双眼眸曾经纯净深邃,如今却黯然无光。
长孙碧烟看他看得有些入神,尚未反应过来应该说什么的时候,苏长亭已经又接着说道:“其实长亭也不喜欢碧烟心有不甘而性情大变,只是之前一直都没有找到好的机会告诉碧烟。”
告诉她什么?长孙碧烟心中问了这么一句,刹那闪过一个念头,眉头皱得便更深了。
“陛下与碧烟之间的情,长亭一直都知道。”苏长亭的头又低下了一分,碎碎的鬓发贴在了脸颊上,衬得其人肤如好玉,颈若美鹅。
“所以在碧烟嫁与长亭之前,长亭便承诺过陛下,绝对会保护好碧烟,日后完璧归赵,让碧烟与陛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屋外已经接近黄昏了,落入屋中的光色昏黄朦胧,洒在地上宛如脏了的毯子,上面还有浮尘游荡,无物可依,终生漂泊。
长孙碧烟坐在椅子上安安稳稳,长长地吸入一口气,唇角细细悠悠地扬起,眼中有着抹不可思议的笑意。这些她都是早已知晓的,然而苏长亭明明白白告诉她的当下,竟然再次掀起她心湖波荡。
她这是怎么了?
长孙碧烟侧了侧头,沉寂的眸望着屋外斜阳动了动,下意识地捏紧手心,感到了痛,这才回过魂,脑中渐渐清明,浮起了一个疑问。
【苏长亭当真对她所做一切都毫无所觉?当真认为她的性情大变只是因为不能跟所谓的有情人成就眷属?】
她很是怀疑地又看去苏长亭,只见他还是那副情绪低落的模样,细细长长的睫羽好半响才动一下,像个精致的瓷人,在这冬雪未融的时节,外面一层都是寒的。
“长亭要如何保护碧烟?碧烟还能叫人给害了吗?”长孙碧烟声音有些凉,虽然撑着笑容在问,却还是避免不了骨子里的寒意。
“并非有人刻意想要害碧烟,而是那后宫之中如同吃人的蛇窟,碧烟若是想要与陛下白头到老,便只能坐在与帝位最近的位子上,否则,任何人都无法确保碧烟绝对安全。”
长孙碧烟眸光一缩,接着又问道:“那长亭要如何让碧烟坐去那样的位子?”她此刻无比的冷静,心中千种思绪萦绕,却独一条线无比的清晰。
苏长亭果然是打算扳倒她的前世。
心中一阵嗤笑,她想不明白,为何总是有这么多的人痴人说梦,想要让她从皇后的位子上下来,想要用蝼蚁之力去扳倒参天大树。
只不过,前世没有人能够做到的事,今生又有谁能够做到?他们怎么总是忘记,杜敏贤代表的是杜家,同时也是杜相为首的大熙国最浑厚的权利。
苏长亭握了握拳,又松开,似乎有些气馁或者羞愧地说道:“长亭至今还没有想到绝佳的计划,一切还需等陛下的羽翼丰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