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凝眉垂了垂眸,这才说道:“璟芝自小便是个执拗的性格,说执拗都是褒奖了,应该说是偏执。从小只要是他的东西,便不让旁人碰一下,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就算人人说错也无法让他动摇半分。自从儿时他知晓了与你的婚约,便将你当作了他的所有物。当初他大哥无意间说道,若是璟芝当初生下来是个女孩,那与你定婚约的便是他大哥了。自那时起,他再没理睬过他大哥。”
尤氏脸上愁色满布,杜敏贤听的是心中一声声的惊奇。她前世认识的苏长亭与这一世从环儿和尤氏口中听到的苏长亭相差太大,都要让她怀疑这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前世的太傅苏长亭永远挂着温雅的笑容,对谁都谦逊有礼,那双深邃纯净的眸子叫人一眼便看出了善意,也是因为这样她前世才会愚蠢地信了苏长亭,让他位高权重。
“烟儿,璟芝的性子其实是很冷漠的,一旦发现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便不会再多看一眼。那日知道你落入池塘以死相逼不愿嫁给璟芝,一定要入宫为妃。当夜他便砸碎了屋中所有的东西,然后说自此与你再无瓜葛。只是不知为何过了一日后,又匆匆赶去寻你。”
尤氏眼中还是温柔的颜色,只是太多的担忧杂烩交织,使得眼中有些忧郁地发怔,一会儿后尤氏极为诚恳地说道:“既然你已经嫁给璟芝了,尤姨希望你日后能规劝一下他,让他万事不要过于偏执。我的话他是听不太进去的,但是你不同。”
顿了顿,尤氏眼中显而易见的心疼又让杜敏贤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刺了一下,听尤氏接着道:“他很爱你,否则不会在知道你不愿嫁他之后仍去找他老师帮他,不会得知你不愿进宫后,高兴了一个晚上没睡。”
杜敏贤心中动容,但是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她清醒的知道自己这份动容源自长孙碧烟对尤氏的感情,与她并无干系,更何况苏长亭本就是她的仇人,她不想办法杀了他就不错了,又怎会去帮他。
“母亲,夫君很多事情……”杜敏贤正欲婉言拒绝,却听见后方一人唤她。
“碧烟。”苏长亭从杜敏贤身后的方向走来,打断了尤氏与杜敏贤的对话。
回头望去,杜敏贤瞧见苏长亭手臂上挂着一件斗篷,款款地朝着她们这方行来,笑容儒雅大方,没有丝毫尤氏口中偏执的意味。
苏长亭将手中的斗篷披在杜敏贤的身上,双手搭在她的肩头,柔声地说:“秋风沁人,本以为你与母亲不会聊多久,却没有想到你们依旧如此投缘。”
杜敏贤怔怔地仰头看着他,对上这双深邃纯净的眼眸,心中忽然有些异样,他这是来给她解围的?
“母亲,碧烟身体刚好,不宜见风,你看还有什么需要说的,不妨进屋去聊。”苏长亭转而面对尤氏道,依旧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那声调让人觉得发生了一些细枝末梢的变化。
尤氏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了看儿媳长孙碧烟,最后露出一点苦笑:“不了,也没什么再聊的。我也该回房收拾收拾东西,好与你父亲回稽城去了。你且扶烟儿回房休息吧。”
“好,母亲慢走。”苏长亭微笑着颔首。
见尤氏离开了,他才轻轻扶起长孙碧烟,柔情地看她一眼,像是在询问是否要回房。
杜敏贤被他这专注而柔情的眼神看得很是不舒服,撇开了眼,皱了皱眉,起步的时候问道:“母亲与父亲要回稽城?”
苏长亭一手扶着她的手臂,一手放在她另一侧肩头,声音有些轻快:“嗯,母亲觉得还是更适合稽城的生活,所以打算回去。”
“是吗。”杜敏贤走着,轻轻地回了一声,算作是这段话的结束。
却怎知苏长亭竟还认认真真地回了她一句:“是的。”
呆了呆,杜敏贤当即停下了脚步,侧头茫然地看了一眼苏长亭,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的”是指什么是的,等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她那句“是吗”后,忍俊不禁笑了。
“碧烟,你还是笑的时候好看。”跟着杜敏贤停下来,苏长亭温柔地看着她真切地说道。
忽的,笑容止住,杜敏贤心中暗骂自己刚刚笑什么,笑自己的仇人明明聪明至极,却偏偏对爱人痴心得呆傻可爱?
而他的爱人是谁?是长孙碧烟,前世死在她手上的人。
随即,杜敏贤敛尽了微笑,轻推开了苏长亭扶住自己的手,正欲说不必他送她回房时,环儿迎面走来,神色很是慌张,像是遇见了洪水猛兽。
“小姐,宫里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召您入宫。”环儿声音急得都发抖了,眼睛像兔子一样红了一圈。
杜敏贤对于环儿的焦急害怕并不疑惑,因为环儿自那日元家班便觉得她杜敏贤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恶魔,但她好奇自己的前世为何会无辜要见她。
“碧烟,别担心,我随你一同去。”正在杜敏贤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苏长亭靠近了她,一手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臂,让她有些痛。
转眸看去苏长亭,杜敏贤淡然地笑了笑,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手中抽出,说道:“皇后并未召见你,擅自入后宫你不要命了吗?更何况我哪里让你觉得我在担心害怕了?”
笑得很是清淡,杜敏贤仪态万方地朝着前厅而去。环儿焦急万分地看一眼姑爷,后快步跟上了小姐去。
站在原地,苏长亭神情发怔,一副极为疑惑的模样。半晌后,才凝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