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伯爷哎呦一声,眼睛里立刻涌上两包浑浊的泪水,走上前拉着伶俜的小手:“十一啊!爹想死你了!”
伶俜对着自己这半点不熟的爹,干笑了两声:“爹,您不是生了重病么?”
她又不眼瞎,眼前的男人分明就面色红润,再娶两房小妾生几个儿子都不是问题。
谢伯爷立刻捂着胸口,唉声叹气呻,吟:“爹爹最近确实生了重病,只是看到十一,不知怎的,整个精神就好了太半。”说着,抬手招了招,“王嬷嬷,十一小姐赶了小半日的路,想必也累了,快赶紧带她回翠微苑歇息,晚些吃饭的时候咱们父女俩再好生说说话。”
翠微苑是伶俜娘生前住的地方,谢伯爷渣是渣了些,不过发妻过世之后,那院子虽然好几个姨娘都虎视眈眈,但他一直没让人住进去。
伶俜跟着王嬷嬷走了,而她也确定那八百年没过问自己的爹突然将自己召回来,肯定是有什么蹊跷。
待伶俜离开后,谢伯爷重重坐在太师椅上,朝身旁的小厮道:“你帮我把书房书架第二格那本册子拿过来!”
小厮立刻照办,拿了册子出来递给他。
原来这正是记着谢家子女生辰八字的册子。谢伯爷翻到第十一页,掐指算了算:“十一是酉年八月生的,这么说今年才刚刚满了十二岁,难怪看着才这么丁点儿大。”
一旁的小厮内心咆哮:十一小姐可是能嫡出的亲闺女啊!这都要查册子?
谢伯爷重重叹了口气,将小册子放下,扶着额又开始犯愁:“十一是没法嫁了,看来还是只能从八姑娘和九姑娘中选一个嫁过去。”
那晚那三个闺女闹了一通后,谢四小姐当晚就跟家里东厨的小厨子私奔了。谢伯爷生生给气得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大补了两天才稍稍恢复一些,所以说因为生病把伶俜召回来也不算是假。只可惜谢伯爷看到了自己的这十一闺女,才知道自己记忆有错,原还以为她跟十四岁的谢十差不多,哪晓得差了两岁。
本来谢伯爷想找个没了娘的女儿嫁出去,免得后宅里闹腾得鸡犬不宁,但这个打算如今算是彻底落空,他这个爹再如何狠心,也狠不下心把十二岁的闺女嫁出去。若是他让十一出嫁,自己这后宅倒是不会闹腾,就是他那去了十来年的发妻,恐怕变成鬼也会来找他。
谢伯爷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没再去打伶俜的注意,只能又回到谢八谢九身上。
伶俜跟着王嬷嬷来到自己亲娘生前的住所,虽然没人居住,但许是日日有人打扫,跟住着人一般干净明亮。她对这翠微苑也不算陌生。上辈子十四岁那年从庄子回到伯府,住了大半年,一直到被塞上轿子去了魏王府做妾才离开。
她和她爹没什么感情,对自己不到两岁就撒手人寰的亲娘也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自己这亲娘命不好,本来也算是世家嫡出的小姐。无奈是个破落户,爹娘又想长女能嫁入高门,最后只得嫁给了花名在外的谢伯爷,承安伯府虽然也走了下坡路,但好歹底子厚,又是正妻宗妇。哪晓得她爹谢向的fēng_liú程度远远超出了她娘宁氏的承受范围,生了女儿之后没两年,见着自己容颜渐逝,府中新人一个接一个进来,终究是郁结而终。
伶俜环顾了一下屋中陈设,目光落在她娘牌位上,那牌位干干净净,香案上还放着新鲜的水果。她想了想,到底是做人子女的,走过去插了两根香虔诚地拜了拜,希望她娘泉下有知,这辈子能好生保佑她这个女儿。
她回伯府只带了自己的大丫鬟翠浓,两人初来乍到陌生地,都是两眼抹黑,好在随后他老爹就拨了个小丫鬟和婆子给她。
那小丫鬟名唤青萝,比她还小了一岁,是个小嘴伶俐的丫头。伶俜正愁不知道他老爹召她回来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七弯八拐地一问,小青萝就全盘托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十一小姐,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其他的丫鬟说,是济宁侯府给咱们伯府下来婚约,但那侯世子身患怪疾恶名在外,说白了娶亲就是为了冲喜,几个适龄的小姐死都不嫁,伯爷就把您接回来了。”
伶俜真是万万想不到,提前两年回伯府,本以为是跟沈鸣的婚事毫无关系,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因为这桩子破事。只不过她这才将将满了十二岁,他爹再混账也不该把她嫁出去吧。
小青萝又道:“不过刚刚伯爷叫我和许嬷嬷过来时,奴婢好像听到他和管家说,要去劝八小姐和九小姐,让她们两个做好出嫁的准备。”
伶俜算是猜到怎么回事了。十有八,九伯府里适龄小姐不愿嫁给沈鸣,他爹只得把她骗回来,但见了她人才知道年纪太小了些,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沈鸣身患怪疾不假,但那恶名是如何来的?她就有些不得其解了。上辈子他也是恶名在外,当时婚事定下来后,她还为此忐忑许久,但那时她没有见过他,自是深以为然。这一世的两年前,她可是跟他相处了一个月,虽然那人话少了些,但却是极单纯的,怎的回了侯府两年,就恶名远扬了?
她想了想问青萝:“那侯世子到底做过什么恶事?”
小青萝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想了想,却也没想出任何,只得摇摇头道:“这个奴婢还真不晓得,不过别人都这么说,许是不会有假。”
伶俜知道她一个后宅中的小丫鬟,能打听到这么多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