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和先生说的事,先生可考虑清楚了?”张永甫期待地问,他想让陈壕来西师大学堂教书。
陈壕轻轻笑了,青年人气质儒雅,举手投足仿佛都能让人闻到一股书墨香,“您别喊我先生,实际上我该称呼您一声老师,这几年在信上我一直没告诉您,其实我以前是读西师大学堂的中文系。”
不是不说,只不过提起西师大学堂,他脑海中总会涌现出一张女子写满失望的面庞。
目若明珠含露,脸如水中百合,在记忆里摇曳得灿烂。同时揪心般地疼。
“那可好,要不和我一起去西师大学堂走走,”得不到陈壕肯定的回答,张永甫也不急,人才总是要等的。
陈壕神色微微恍惚,顷刻点头。
西师大学堂的景致多年不变,只看了一眼陈壕便后悔了。
他不该来这,虽说这四年他身边不缺女人,有金发碧眼的妞,也有大家闺秀的知性女子,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却每每等到夜静时分,他站在窗台边抽烟,对着汪洋大海的方向,觉得心里荒芜得厉害。
他曾在他最饥苦时拥有这世上最甜美的一块蛋糕,却也是他亲手将这块蛋糕推向别人的手心。
再见熟悉的景色,青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心在颤抖,很多次他用“刁斘”这个笔名来写诗,写的就是他自己。
他说他站在云上在俯视潮水起落,俯视爱意沉浮,其实不过是爱在云上,俯视着他的堕落和救赎。
“张先生,”一道熟悉的女声在几步外喊道。
陈壕浑身一震,缓缓回过头,身侧的张永甫已经亲热地走前几步,朝女子笑道:“宁老师,下课了?”
宁蝶连说是呢,看见他身边的人,四年不见,昔日还略显轮廓青涩的男子已经成为一位优雅成熟的男人,她平静地冲对方颔首,然后继续对张永甫道:“今日下午无课,我便先回去了。”
张永甫笑着道:“快去快回吧,你家的虎儿和梦儿都等着你呢。”
陈壕一愣,“虎儿?梦儿?”
宁蝶转身走远,张永甫道:“是宁老师的一双儿女,三岁了,格外聪明讨人喜,宁老师在我们学校国学教得很好,下次有时间我约你们切磋交流。”
陈壕心中滋味莫名,半响才说:“我有点事,等会再来找您。”
说完拔腿跑向校门口,所幸宁蝶走得不远,他很快赶上她,喘气说:“既是故人,喝一杯茶叙旧可好,我请你。”
他特意咬重后面三个字,他现在不再是那个贫困潦倒的穷小子,他终于能底气十足地请她喝一杯茶。
可惜他只看见宁蝶淡然的摇摇头,四年不见,岁月对这个女子格外宠爱,她面容不变,也许为人母,身上散发的温柔气息能轻易将人沉溺,“改日吧,陈先生,”她说着,笑得平和,“今天我实在抽不开空。”
陈壕一阵挫败,如果宁蝶能表现得出一点记恨该多好,他甚至有些讨厌宁蝶的温和,这般的无情。
“宁蝶,”不等他再开口,一辆车停在他们身侧,车门打开,身形高大一身戎装的男人从车上跨步下来,见到彼此,对方先笑着伸手,“许久不见,陈先生你好。”
他回握,觉得时间真是神奇,当年对方恨不得把他送到汪洋对岸永生不许他再踏入西南一步的人,现在却能平和地和他握手。
“有事我们就先行离开了,有空请陈先生上门一叙,”霍丞含笑,为宁蝶打开车门。
车开动,后视镜里的男人一直站在原地目送,霍丞脸上的绅士之笑顿时瓦解:“他来找你?”
宁蝶无奈地叹,知道某人又要打翻醋坛子了。
“以后不许你见他,他要是来学校,我就不许你上教书。”
“霍丞!”听到不能教书,宁蝶不高兴了。
身旁男人把车停到路边,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抱住她,“娘子,宝贝,老婆,你不许见他好不好,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