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河之上,冥河瀑布汹涌倾泻而下,冲刷一道道不甘逝去的死魂灵。血水翻卷起缠绵不休的爱与恨,浩浩荡荡地一路往西。
千百年间,终有亡魂爬上岸边,苟延残喘地用缺失了完整灵气的残破碎片,随风卷入轮回井中。投身为下界数不清的蝼蚁一般的凡人,朝生暮死,蝇营狗苟于温饱衣食之中,浑然不记前身事。
数百万众鸟族战将忠魂,颠沛流离近万年。只可惜,于此生此世,终于还是有人背弃了盟约!
南广和眼眸低垂,云雾缭绕后的面容窥不见七情六欲,惟有心口那枚凤玺印记仍聚集着当日的天宫无上荣华。
于那延绵一眼见不到尽头的三十三天外,白云深处袅袅一声凤啼——吾凤宫忠魂,吾麾下战将,吾必亲自一一寻回。终有一日,吾将亲自带领尔等归仙乡!
凤凰儿,从来不是那可笑的天宫守门者,不是那困锁于礁石畔千百斤锁链穿心而过的狼狈仙人——他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凤帝,是那辽阔仙宫中一方小世界内最大的王。
凤帝,至尊至贵,举世无双。
凤帝一怒,灿然金色天火轰然流泻于广袤山川大地,将数千万众仇敌尽皆焚烧成灰烬。其华丽羽翼缓慢舒展开的一刹那,身影遮天蔽日,漫天流云彩霞纷纷然退避,唯恐触及其锋芒。
——神鸦,尔竟敢!
南广和为了那受尽屈辱而死的朱雀神君陵光、此生的凡间大元朝帝君叶慕辰,冲冠一怒。
凤帝一怒,其怒火便犹若实质般,刺穿晦暗苍穹,倏然于陈穆体内乍然现出一大团流火。火焰暴烈,激的陈穆双目赤红,他捂住双目,翻滚在地,一身黑衣染了白雪落花。
“帝君,帝君我等知错了……”陈穆也不知为何,口中竟然发出了另一人的呼喊。其声粗嘎如带着毛刺的刀片剐过众人耳膜,荒坡上除了薛小四茫然地昏厥过去外,其余来自北海的诸将皆纷纷手捂双耳,鲜血如激箭般自耳内喷涌而出,蜿蜒沿着掌心留下一道道血迹。
“帝君!”陈穆兀自捂住双目在地上翻滚,声音愈发悲怆。“是吾等在凡尘历练太久,竟忘了初心!”
陈穆膝行至雕花门前,下半身蜷曲,昂然抬首,以手扣在门上,悲呼道:“臣愿自毁双目,割舌剜膝,但求此生若尚有一息在,还能为帝君再战一场!”
旋即胼指作剑,自c-h-a双目。一双黄浊色的眼珠拽出斑斓血丝,滚入雪地中。
“侯爷……”
“老爷,老爷啊!”
九嶷山,凤帝磅礴暴怒之下,北海诸将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以凡人之躯苦苦支撑。直待此刻北海侯爷陈穆满面鲜血地卧于花厅雕花木门前,数十位陈家家将才纷纷手脚并用地爬过来,跌跌撞撞,如丧考妣。
“侯爷,您怎么啦……!”其中领头的陈家家将,先前在薛家镇上背负长弩而来的黑衣斗篷人,爬到陈穆身边,试图抓住陈穆的手。
乍然一道金光就于此际冲天亮起。随即血光滔天。天边暗沉沉的乌云中夹杂一缕缕妖异的红,浑似有鲜血自天空一滴滴落入地面。
北海侯陈穆全身如同沐浴在一大团金色的流火中,随即又叫一股不知自哪里来的妖风摄走,面目笼罩于那大团带血乌云下,发丝猎猎燃烧,黑衣系数化作黑羽,羽翼长长覆垂至地面。失去了眼珠的空洞洞的眼眶内赫然生出了一对金眸,眸光灼热,仿佛两粒金茶色的弹丸,又似浸泡在血水中的金珠。
天地昏暗。
陈穆身形微晃,嗓中发出嘎嘎的音声,随即刷拉一声展开双翅。脑袋低垂,巨大的羽翼将他整个人平行高挂于众人头顶。风仿佛都静止了。
簌簌的落雪声,于这一片静谧中愈发响亮的触目惊心。
“侯,侯爷?!”
北海诸将大惊失色,仓惶抬头,跌坐在地上,几乎失语。
“何事喧哗?!”一个冷硬的声音横c-h-a/进来。却是来自如今大元朝帝君叶慕辰的贴身护卫夜六。
大元朝帝君以下,昔日随他一同从叶家私兵出来的将领,都被授以叶姓,按其排行往下数,共有二十六人。
而替他掌管贴身护卫、暗杀、刺探消息的,则统一取了谐姓“夜”。其中夜字前十,均修习仙术,各擅绝技在身。
夜字十人中,此次独有夜三伴随帝君叶慕辰左右。先前叶慕辰被乔装成前国师崖涘的南广和气的拂袖而走,却又碍于先前所言,要等三日期满,携南广和一道返回西京。因此上,九嶷山现成的明月小楼是住不得了,夜三带着几个人便于半山腰一处临时搭建帐篷,刚埋下桩子,便见九嶷山方圆百里内狂风大作,遮天蔽日。
夜三匆匆挎刀赶至此处,只见到昏沉沉的天空中,有一个人身鸟翅的巨大怪物高高悬挂于日头下,地面数十个人惊悚欲绝,看服色却是来自北海的私兵。
夜三蹙眉,手按在陌刀刀鞘,环顾众人低声呵斥道:“帝君在此微服出巡,尔等如何惊动了妖物?”
“那,那不是妖物,”黑衣斗篷人定性稍强些,此刻按捺心头巨震,跌跌撞撞奔到夜三面前,急切道:“那是我们家侯爷!北海侯!”
夜三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抬头仔细看去,那人面容依稀是北海侯陈穆的模样,却生了一对灿然金眸,眼角赤红,分明早已不是个人了!
“胡言乱语!”夜三果断喝斥道。“北海陈家历来轻易不离开封地。如今帝君在九嶷山,陈家老爷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