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回一手绕过庄子菁的脖子将她抱着,另一首则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这些年你过得真苦。”
庄子菁低低的轻笑了一声,继续说:“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要摆脱她。最好永远不要再见她。可是……”
杨回紧了紧抱着庄子菁的手,声音很温柔:“当你知道她不是你正在的妈妈的时候,那些过往的愿望都成了真,那你为什么好像还是高兴不起来的样子?”
庄子菁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要分别,这不是说两个人的分别,而是一种母女关系的分别,这二十多年中,我们一直是母女关系,虽然她做了很多让人觉得可恨的事情,但毕竟她在最艰难的时候并没有抛弃我。在我还不能为她挣钱,只能成为拖累的那些年月,她改嫁、离婚,几经周折,也有许多痛苦,但那时候她最少没有将我扔掉。也正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所以在那些她也痛苦的年月里没有抛下我,对我来说岂非就是巨大的恩德。”
杨回点点头:“是的。自己的孩子没有生下来就流产,自己的丈夫丢给自己一个孩子之后就出了意外,为了生活所以要改嫁,然后为了生活要离婚,要工作,她没有抛弃你,确实是一份恩德。”
“所以我也渐渐觉得她并非那么可恨,只是因为曾经太苦,所以难免要有所宣泄,在那个时候,打骂我这个给她带来压力和负担的人正是宣泄的方式,而现在她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是因为钱是她安全感的由来,而挥霍可能又是她在那些痛苦经历之后得以自我认同的唯一途径。”庄子菁想起那个可怜又可恨的人来,想想这些年自己遭遇的痛苦,其实背后本身就藏着她的痛苦。
“所以,你不恨她?”杨回问。
庄子菁摇摇头:“她带给我很多痛苦,我多少是恨她的。”
杨回将头靠在庄子菁的耳边,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但你还是记着她的恩的。”
“是的。”庄子菁缩了缩脖子,杨回突然的举动让她的浑身战栗。
庄子菁没有留意到杨回的反应,只轻声在她耳边说:“是的,你该记住她的恩德,她算不上是个善良的人,甚至让人有些讨厌,但她毕竟养了你,给了你读书的机会,这些都是恩德。”
庄子菁害怕杨回又碰她的耳根,索性转过身来,将头埋在杨回的怀里:“以前,我对她确实是怨恨多于感激,因为她就像是我这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一样,随时会出现在我身边,张开血盆大口。很多时候,我希望自己没有这个妈妈。但是当我坐在小镇上,坐在你的身边,我慢慢想起她对我的恩德。就像我和你的对比,你没有父母,所以即使成绩不错,即使自己不愿意,却还是只能辍学,而我虽然磕磕碰碰,但到底读完了书。”
杨回呵呵的笑起来:“所以对于她,其实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她是一个可恨的妈妈,但也是养你长大的妈妈。现在你的身世已经明朗,那明天我们就过去看看她吧。这算是离别,也算是重新开始。”
庄子菁重重的点点头:“你怎么知道我想回去看看她?”
杨回揉了揉庄子菁的脑袋:“因为你的眼睛告诉了我你的秘密,你是个善良的人,别人给你的苦,你很容易放下,别人给你的恩,你却不容易忘记。现在你找到自己的家,只怕以后如果你不愿意,两人之间就不会再有往来,所以你想要去看看她。但是你又害怕她的纠缠,所以不敢一个人去。你这么急着找我,心底里岂非本来就是希望我跟着你去?”
庄子菁仰着头看着杨回感激的笑,鼻子却有点儿酸:“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我来这里原来有这样的目的。”
“你自己不知道?”
庄子菁摇了摇头:“只觉得很不真实,很虚幻,也很慌乱,所以想要找你。”
杨回抚摸着庄子菁的头发,声音温和:“那大约是因为你的身世清楚之后,颜宇说你不用再受她的欺负,不用再接受那些煎熬,而你并不完全认同,却又觉得没有理由不认同,因为你确实曾经那么想要与她划清界限。所以一时间你也搞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吧。其实一个人的想法不用那么复杂,那些带给自己痛苦的确实需要远离,需要反抗,但那些对自己有恩德的却也应该记得。而在一路走过之后,更应该多记得的是恩,而不是恨,这样人才能过得幸福。因为这样你会觉得全世界都爱着自己,自己并没有被抛弃。”
庄子菁看着杨回,想着那个平日里无比洒脱爽朗的女孩,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否也想起了曾经的一些苦难:“多记得恩,而不是恨,这样才会幸福,因为觉得全世界都爱着自己,自己并没有被抛弃”
她重复着杨回的话,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十六岁就失去父母成为孤儿被迫辍学的女孩,在那个时候大约也经历过不一般的痛苦,经历过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只是到现在,她活得如此鲜活,活出了如此之多的人生道理。
对全世界都给予善意,并不是在等待全世界回报善意,而是自己对自己给出了一份善意。庄子菁觉得以往的每一次与杨回的接触,自己就像是行走在山间的游人,被这苍翠自由的青松吸引,于是驻足观望,觉得羡慕,而现在这一刻,才是自己真正走近她的身边,伸手触摸那苍劲的枝干,于是满手触碰到她那被时光灼出的伤痕才感知到那份苍劲自然有着它痛苦的过往。她是远山上的青松,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