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谁叫你此次立下如此多的战功,我嫉妒,嫉妒你!”
苏庆节嘿嘿一笑,又把脸一沉:“你我是打出来的交情,论作战,我不如你,可是论断案,我还是不服输,等回了长安,咱们可以继续比试破案。”
“你……真的不打算从军了?”
苏大为试探着道:“那你家阿耶的兵法岂不是后继无人了?”
“呸,什么叫后继无人,裴行俭,还有你,不都是得我阿耶传的兵法?”
苏庆节冲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随即又像是泄了气一般,肩膀往下一塌,坐在胡凳上沉默不语。
无论怎么说,做为大唐名将苏定方的儿子,他不从军,那么苏家这一脉,在军中的影响力,在苏定方之后,便再无子侄辈继承了。
从古人的观念,还是有些不孝。
苏庆节面容紧绷,仰首望着天,眼神一时失焦,喃喃的道:“我就是不喜欢行伍之事,喜欢不来……在长安多有趣,做不良人也有趣,做什么都比在战阵中有意思。”
苏大为沉默以对。
从心里,他是认同苏庆节说的。
就连他自己,也不喜欢在军中。
毕竟一次征战,就是数年光阴。
人生有多少时间,可以虚度?
在这个盛唐时代,在长安享受声色犬马,不美吗?
陪陪家人,做做生意,做相对自由的不良人,这一切,都比残酷的战争,要舒服得多。
然而,苏大为也清楚,战争虽然残酷,但总得有人去做。
盛唐帝国,若无一支骁勇善战的百战之师替大唐守卫边疆,打下一个安宁的环境,又何来长安的繁华与安宁。
“和平之下,总有人要负重前行的。”苏大为摇头自语。
“阿弥你说什么?”
“哦,我说你说得对,我同意。”
“恶贼,又在胡说八道了。”苏庆节笑骂一声,又长叹一口气:“无论我多努力,多想表现自己,如果在军中,所有人都只会说,看,那是苏定方的儿子,对吗?”
苏大为看着他,没说话。
“在父辈的光环下,我永远走不出来,这世上,只有一位大唐名将苏定方,我如果走他的路,永远也达不到他的高度,永远做不了自己。”
苏庆节脸颊的咬肌微微跳动了一下,咬牙道:“或许会被人说不孝,但我,只想做我自己,我只想做我的不良帅。”
“狮子……”
苏大为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手抬到半空,迟疑了一下,重重一巴掌拍在苏庆节腿上:“我懂你!”
“嘶~”
苏庆节嗷的一声跳起来,愤怒的瞪着他:“你个睚眦必报的恶贼!”
“不是你先拍我腿的吗?”
“你……”
二人的话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外面响起了阿史那道真的声音:“阿弥,人带来了。”
苏大为向苏庆节看了一眼,扬声道:“带进来吧。”
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很快,在阿史那道真的带领下,咥运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跟在后面的,还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唐军。
比起过去,咥运此时变了许多。
他一身黑衣,脸颊因为急剧削瘦,深深的凹陷下去。
眼睛下黑眼圈很重,但是一双眼睛依旧十分有神彩。
在黑衣和蓬乱的黑发、黑眼圈下,双瞳如鬼火般闪烁着光芒。
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气场。
就像是苏庆节,过去是桀骜不驯的长安贵公子,身手高明勇悍的异人。
这些年虽然做不良人,棱角稍稍磨平一些,可苏庆节依然是苏庆节,不经意间,会有离经叛道的想法。
会让人觉得他是一把剑,只是懂得收在鞘里了。
阿史那道真,是草原的狼,半驯化的。
平日里是个爱读三国志的的军迷,是个为了兵书上一句话能与苏大为争执半天的直肠子,只有在战阵间,才会释放出血脉里的野性。
而这咥运。
很难描述对他的感觉。
他是一个复杂的混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