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久衣袖垂下。
那身白衣在陆嫁嫁的视角里好似吊死鬼一样飘荡着。
她在几息内恢复了些力气,身影陡然向前,以身为剑直接撞向翰池真人。
交锋短暂而急促。
九婴碾过无数巨大的树木,惊散大片的走兽与怪鸟,向着中央的方向飞速蛇形而去。
陆嫁嫁此刻不是翰池真人的敌手,她失去了太多的血液,按理说如今早该昏迷过去了,也不知是什么一直在强撑着她。
她血肉模糊的手再次抓在了九婴的断尾处,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宁长久衣袖间的拳头握紧了。
他积蓄了一口气,想要施展镜中水月逃脱,但翰池真人像是把他当做了最珍贵的祭品,以层层叠叠的空间囚笼压制着他。
树木一排排地断裂,修蛇碾过,开辟出了一条永无止境般的道路。
整个世界都像是疯癫了。
宁长久再没有一丝的反抗,而陆嫁嫁则死死地将自己固定在九婴的身躯上,她低着头,不知是昏死了过去,还是一意孤行地要陪宁长久同生共死。
翰池真人同样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就像是出海远洋之人,向着一片崭新的、满是宝藏的陆地驶去,从此以后,过往皆在身后,唯有枯萎的王座在命运中呼唤着他。
许久之后。
陆嫁嫁抬起了头。
宁长久也睁开了眼。
翰池真人回身望去。
那是一片浩瀚如大湖般的深渊。
深渊的周围,平面向里面凹陷,那平面像是由无数线条密密麻麻构成的,它们在不停地流动,却分不清是往上还是往下。
那一刻,翰池真人见到了深渊,他的心中却生出了后悔的情绪。
这抹情绪转瞬而去。
一切已不可逆。
忽然间,宁长久抬起了手。
他心中的剑经叹气道:“美人皆是英雄冢,你还不是英雄,却偏偏要犯这种病啊……”
宁长久不置可否。
陆嫁嫁忽然大声道:“不要!”
翰池真人皱眉。
宁长久斩出了一道剑气,他一路上蓄积了一点力量,勉强够这最后一剑。
剑气贴着九婴的鳞片而过,陡然一斜,恰好斩去了陆嫁嫁所抓附的地方,她手中一空,自九婴的身体上甩下,她于空中伸手,像是溺水之人于水中无助地挥动手臂,而那袭白衣却已遥不可及。
他才是真正的即将溺亡之人。
九婴如神舟乘风破浪,向着最终的目标点冲刺了过去。
宁长久遥遥地看着陆嫁嫁。
他知道她在说着什么,自己却无法听到了。
九婴坠入了深渊里,为了一个关于无头神的,缥缈的梦。
世界一片漆黑。
一切都消失在了视野里。
浑身浸透了血的陆嫁嫁满脸都是泪水,她拖着伤痕无数的躯体,失魂落魄地走到了深渊边,她在深渊边跪倒,心如死灰,也跌了下去。
几息之后,她的身体再次出现在了岸上。
她想起了深渊的传说,难以置信。
深渊接纳了他们,为何偏偏不接纳自己呢?
她不停地坠入。
只是一次次的跌落,最终她都会回到原点,就像是千回万转的宿命。
天人相隔。
夕阳彻底沉入了山谷。
万念俱灰。
“我们……我们明明说好的啊……”
她跪在深渊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此刻她的身边,也立着一个迟来的影子。
那个影子披着黑色的斗篷,斗篷的前端,有一段如乌鸦巨喙般的东西凸了出来,似是诡异的帽檐。
他的斗篷边缘上,黑羽无数,那是只在九羽身上才出现过的绝对黑色。
他没有理会女子的哭声,没有理会世间任何的其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深渊。
深渊也静静地看着他。
相顾无言。
黑袍的影子最终于夜幕中无声退场,似从未来过。
陆嫁嫁的身前,数片黑羽落了下来。
那些凋零的羽毛,好似史书中散落的书签。
(第二卷 九死南荒魂归处 完)
……
……
(本以为是个短的章节,没想到这么长,写得有点神志不清了,明天再做修改,先睡了!错别字什么的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