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嫁嫁衣袖间握剑的手微微用力。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宁小龄剑尖所指的方向。
剑星虽有高下之分,但其中的剑意传承却并无太大差别,点亮更高处的星星,往往只是天赋与境界的象征。
而此刻宁小龄不过入玄,她的剑尖所指,竟然是一颗隐约间通仙境都未必可以够得着的剑星。
“小龄,莫要冲动行事,你以剑火燃星,哪怕点燃了,若不敌剑星投影的剑甲,依旧会遭到反噬的。”陆嫁嫁出声提醒道。
宁小龄盯着那颗星星,就像是幼年时盯着街葫芦一般。
“就它了。”宁小龄轻声道。
她稳稳当当地握着剑。
身体中气海翻腾如火山吞吐熔岩,心脏喷薄血液。
剑锋的中轴处瞬间亮起了一道火,那是一道炽热纠缠的火线,自亮起之后,以高速向上激射,瞬间越过了剑尖,以更快的速度冲入了风雪之中,向着极高处的地方径直射去。
众人望着那火线所指的方向,心中皆惊。
那颗剑星悬挂的位置极高,而且并不算大,哪怕点燃了,估计也得不到多少剑意传承,明显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但……
许多人心中很快明白过来,宁小龄根本不在乎什么剑意传承,她只是想选一颗其他人不敢选也不愿选的星星。
何等狂傲……这便是天才么,难怪一入山门,师父便如此器重她,连她那空有皮囊的师兄也破例安排在了她的隔壁。
唉,若非她师兄天天耽误她修行,小龄师妹如今境界想必更加夯实牢靠吧。
暴烈的风雪中,那道火线急剧地消减着温度。
大雪之夜,本就是点燃剑星最难的时候。
果不其然,那剑火去势虽猛,但到了一定高度之后,随着灵气激发剑元的速度有限,而需要传导的距离越来越远,剑火推行的速度也肉眼可见地变慢了许多。
宁小龄咬着牙,由单臂握剑变为了双臂。
接着,随着灵力的大量消耗,她的双臂也开始颤抖起来,仿佛她手中举的已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把重若千钧的巨斧。
整把剑已经燃烧了起来。
银亮的锋芒外,笼罩着炽热得有些发白的焰火。
而那道剑火依旧一刻不停地向前推进着,虽然那速度已越来越慢,而宁小龄也觉得自己的气海似快煮沸一般,整个胸腔热浪翻涌,似要从中炸开。
她知道这种感觉不过是错觉,但这种窒息般的痛苦无时无刻地折磨着她,似要将她的身躯硬生生压倒在地。
宁小龄盯着她的剑,视线模糊。
她已不确定那道剑火是否还在推行,亦或是已经开始倒退,再也无法抵达她选中的剑星,只是她依旧一刻不停地努力着。
意志喷薄间,气海上,紫府之门洞开,一只雪白的狐狸在胸前凝成,跃上她的手臂,一双粉粉嫩嫩的肉垫也搭上了剑柄。
那个惊魂之夜,她面对宁擒水时,唤出了先天灵,调用了全身的力气,也被对方顷刻击散。
醒来后的无数时间里,面对妖种时不时的影响和污染,她没有办法切断精神与妖种的联系,甚至没有勇气将这件事告诉师兄,生怕被杀死。
那个刺客夜袭的晚上,那支箭迫在眉睫时,她险些要彻底放弃对身体的控制,任由妖种直接占据神魂。
而赵襄儿生辰宴的那天,那道血箭明明已被打散,化作了那么慢那么慢的血雨,她竟也没有躲掉……
这种对于弱小的不甘,对于强大渴望,对于仇者的恨,对于亲者的愧,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她,在这个时间似乎都变慢了无数遍的节点里,一幕幕地掠过识海。
“啊!!!”
宁小龄忽然仰起头,秀颈伸长,如雪狐长嘶。
那先天灵也随着她的嘶吼嘤得一声叫了起来。
漆黑一片的天空上,轰然一声里,似星火溅入枯草,夜色被瞬间点亮,耀眼的光芒刹那间照得雪坪如昼。
陆嫁嫁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唇角勾起,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雪崖之下,目睹了那剑火穿越风雪全过程的弟子们,在看到它蹒跚前行,许多次几乎要熄灭断绝,却依旧亦步亦趋地抵达剑星,将漆黑夜色点亮的那刻,随着剑火一道起起伏伏的心也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许多男弟子已经击鞘鸣剑,高呼起了小师妹的名字,哪怕是一直敌视她的乐柔,在看到这一幕后,握紧了拳头也松了下来,虽心中依旧不服气,却也跟着为她拍了拍手。
那骤然明亮的光芒渐渐淡去,逐渐稳定成了一朵熠熠发光的星星。
宁长久仰着头,望着那颗星星,忽然想起了另一个自己说过的话。
“好一片枯死星海……”宁长久轻轻笑了起来。
那剑星点燃之后很快有了反馈,也落下了一道光,不同的是,这道光圣洁而纯净,照在了宁小龄前方数丈的雪坪上,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圆。
那圆心中间,浮现出了一副古旧沧桑的铠甲,那头盔以数片弧形铁片箍成,额前有狻猊兽纹,那铁甲自上而下,护颈护臂、胸甲腹甲、束带甲裙一应俱全,唯独其中漆黑一片,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将士的身影,可那铁甲却依旧似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威严而沉默,手中所举的铁剑宽大无比,似一块奉守了千年的令牌。
燃星者只要走入那片光域中,便会开启与剑甲的战斗,战胜剑甲之后,便可得师祖留下的剑意传承。
宁小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