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淡然道:“儒门中人日日说着以大局为重,殊不知今日局势之所以败坏至此,皆因顾全大局而致。顾全大局,就不敢触碰天下之大弊,只能修修补补,做一个裱糊匠罢了,待到大厦将倾那一天,这些纸糊的东西,风一吹就倒了。”
鹤氅儒士沉默了片刻,说道:“虽然亚圣曾经说过:‘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但事情还是要分开来看。”
老僧嗤笑一声:“我是个逃禅之人。这些年身在局外,反而看得起身来,虎视眈眈。
鹤氅儒士移开视线,平淡道:“我是隐世之人,天下如何,苍生如何,与我何干?我自逍遥就是。我离开隐居之地奔波操劳,难道是为了天下太平?为了百姓安康?为了普渡众生?我不是圣人,也不是张肃卿,没那么大的志向。”
老僧低垂下眼帘,轻声道:“檀越请回吧,这次不管檀越何事,贫僧都无能为力。”
鹤氅儒士平静道:“有能为力,还是无能为力,你说了不算。”
老僧不再说话,只是长长地诵了一声佛号。
鹤氅儒士略微平复了下心境,说道:“前朝横渠先生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此即是横渠四句,这四句话中,第一句,我做不到,这是元圣、圣人、亚圣做的。第二句,为生民立命,我也做不到,这是那些三不朽的圣贤之人做的。第四句,为万事开太平,是张肃卿这些想要功在千秋之人做的,我还是做不到。我能做到的只有一点,为往圣继绝学,如何继承?那就是儒门。儒门儒门,我就是一个守门之人,我不能让儒门的根断了,我得看住这个家。李玄都,赵政那些人,他们要做什么?他们要挖我们的根,给我们挖坟,让我们断根绝种。”
老僧闭上双眼,如同泥塑木偶。
鹤氅儒士说道:“‘天下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大江滚滚流。’一时之兴亡,可比得上这数千年的传承?你要想好了。”
说罢,鹤氅儒士一挥大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