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雨对李玄都说道:“紫府,请随我来。”同时她又看了周淑宁和沈长生一眼,“你们两个也过来。”
一行人随着萧时雨去了客房,只剩下白绣裳和颜飞卿。
方才李玄都说颜飞卿是白绣裳的另一位女婿,也不完全是戏言,在宗门传承之中,师徒之间的情分并不逊于父母子女,所以不仅仅是李玄都这样认为,就连正一宗的张浑山等人也觉得白绣裳是苏云媗的娘家人,在这种情形下,颜飞卿可不就是女婿。白绣裳成为秦素的继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颜飞卿与李玄都竟是成了连襟。
不过世上之事,总有个亲疏之别,秦素早年对白绣裳有很深的心结,就算现在心结解开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亲如母女,客气居多。李玄都也是同样的道理,天宝二年的时候,李玄都还是与白绣裳敌对的一方,真正与白绣裳相识是天宝七年的事情了。就算两人颇为投缘,情分也不是一天就能积攒下来的。可苏云媗和颜飞卿就不一样了,苏云媗不必说了,这是白绣裳从小教养,名为师徒,实则亲如母女一般,而慈航宗和正一宗又是多年交好,白绣裳也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颜飞卿,说她看着颜飞卿自然不一般。
白绣裳望着颜飞卿,见他精神还好,既没有受伤,也没有太多颓丧落魄,稍稍放心。不管怎么说,颜飞卿已经不是小孩子,参与过帝京之变,做过一宗之主,主导过讨伐太阴尸,许多事情,就是身为长辈的白绣裳也不好多说,至多就是委婉地点一下,或是让苏云媗来说在原地,望着颜飞卿的背影,摇头叹息一声。
颜飞卿不管心中如何百感交集,面上却是不显,快步行走之间,也不见慌张。直到他看到了两人居处的房门,这才猛地停驻脚步,显示出他此时内心并不似看起来那般平静。
隔着薄薄的一扇门,已经可以算是近在咫尺,如今修为全失的颜飞卿自然瞒不过苏云媗,就在颜飞卿打算抬手叩门的时候,苏云媗已经从里面打开房门。
两人面对而立,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是两两无言。虽然两人分开也就小半天的时间,但仿佛已经过了很久一般,一时间无论是颜飞卿还是苏云媗,都是百感交集,竟是不知从何开口。
过了片刻,还是颜飞卿挤出些许笑容,说道:“我回来了。”
苏云媗轻轻“嗯了”一声,也笑了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人又沉默了。
过了片刻,两人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的缘故,却是不约而同地同时开口。
“是我错了。”
“是我不对。”
两人都怔住了,望着对方。
两人都是性子方正之人,无论感情好或是不好,平日里该守的礼数半点不少,不像李玄都和秦素那般随意,随意有随意的好处,无论什么话,都不会藏在心里,该说就说。可苏云媗和颜飞卿却是把许多话都藏在心里,以至于到了想要开口的时候,竟是不知该怎么开口。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讲,有万语千言要说,但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颜飞卿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境,再一次主动开口道:“你哪里错了?”
苏云媗一怔,没想到颜飞卿会有如此一问,与平时的他实在是大相径庭,下意识地回答道:“如果早就听你的,不留在是非地,而是采菊东篱,也不会遭今日之横祸。”
颜飞卿微微一笑,主动伸手握住苏云媗的手,轻轻摩挲,“你没有错,错的是我,经此一事,我想明白了,如今是千百年来未有之变局,哪能容得我用数年时间去思危、思退、思变?我们没有招惹他们,可他们会来招惹我们。在这个时候,非要奋勇争先、逆流而上不可,所以你没有错,错的人是我。”
说到这儿,颜飞卿的脸上添了几分惭愧羞赧之色,“也是我无能,不但保不住自己,还要连累你,这‘废人’的一个‘废’字,果真没有冤枉我。”
“说什么呢。”苏云媗抽回手掌,皱起眉头,“什么叫连累我,夫妻本就一体,自当互相扶持,同进共退,你保不住自己就是废人,我又何尝能保住自己,岂不是成了两个废人?若要这么说的话,这天底下少有人不是废人。”
颜飞卿听得苏云媗如此说,不由微微一怔,不过他本就是洒脱之人,也不惺惺作态,微笑着点头道:“你说的对,我不能算是废人,可也着实算不上一个有用之人。”
苏云媗还要说话,却被颜飞卿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双唇之上。苏云媗的身子一颤,脸上竟是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秦大小姐脸红不奇怪,毕竟天性如此,甚至许多时候已经是习惯使然,可苏大仙子脸红,这还是头一遭,委实是颜飞卿这个举动太过出乎苏云媗的意料之外,这还是那个古板的小天师吗?苏云媗甚至在想,莫不是颜飞卿被人掉了包?
不过苏云媗很清楚,眼前之人就是颜飞卿,相貌外表可以骗人,可是那双眼神骗不了人。
颜飞卿本就是一等一英俊之人,同龄男子之中,无人能出其右,本该是不缺少女子爱慕的。不过颜飞卿是修道之人,哪怕正一道不禁婚嫁,也没有放任弟子接触男女之事的道理,许多正一道弟子虽然成亲,但也是盲婚哑嫁,与世俗夫妻没什么两样。颜飞卿自小修道,对于男女一事看得很淡,也没有太多与女子接触的经验,再加上苏云媗是个严肃方正的性子,所以两人相处时,颜飞卿难免有些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