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两人都没有入睡的意思。
秦素当然知道孤男寡女不应共处一室,不过她是瞒着陆雁冰偷偷过来的,陆雁冰这个贼妮子也不知是不是嗅到了什么,整宿不睡觉,就趴在李玄都房外的栏杆上看月亮,以秦素的脸皮,可不敢当着陆雁冰的面从李玄都的房中出来,还不得被陆雁冰笑死?而且下半辈子也甩脱不掉这个黑点了,非要被陆雁冰拿这件事嘲笑一辈子不可。
好在李玄都是陆雁冰的克星,陆雁冰还不敢光明正大地闯进房里,只敢堵在门外,这让秦素稍稍放心,干脆就在屋内的福贵榻上坐着,等到天亮的时候,让李玄都出面把陆雁冰引走,她再出来就是。
长夜漫漫,尤其是子时到卯时这段时间,最是枯燥。李玄都仍是在奋笔疾书,虽说他也知道作用不大,但总要试上一试。秦素干脆从自己的须弥宝物中取出一本话本小说。当初李玄都养伤的时候,她给李玄都买了好些话本小说,李玄都只是看了她写的那一本,大肆批判一番之后,便不再看了,剩下许多都积压在秦素的须弥宝物中。
秦素的须弥宝物名叫“七香囊”,内中空间大小,如果说“十八楼”是十八分大小,那么“七香囊”就是七分大小,至于为何叫“七香囊”,是因为这只锦囊不仅可以纳物,还有异香,其实这种异香也没什么奇异之处,就是起到香囊的作用,顶多香味在秦素身旁跟着看了几页。
看到一半,秦素忽然把手中的书本一丢,脸上露出厌憎之色,不过顾及门外陆雁冰的缘故,还是有意压低了声音:“恶心!”
李玄都拿过那本书,问道:“怎么恶心了?”
秦素小声道:“这本书的主角又是个花心大萝卜,明明已经有了青梅竹马,还去招惹那个什么公主,还有那个什么派的女子,也是不知羞臊的,中了毒就去解毒啊,我还没听说过天底下有那种非要和男人、和男人欢好才能解毒的奇毒,这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又当又立。”
李玄都轻咳一声,道:“无巧不成书嘛。”
秦素立时把目光转向李玄都,轻声道:“紫府,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从天上下来的女仙,是不是就……”
李玄都笑道:“我就怎么样?负心薄幸,见异思迁,喜新厌旧。”
秦素脸色通红道:“我可没说,你负心不负心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问你,你是不是就不记得我这个老朋友了。”
李玄都道:“其实男人是喜新不厌旧,旧的想要,新的也想要,坐享齐人之福。”
“贪心。”秦素小声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
“可不兴一篙打翻一船人的。”李玄都道:“我就不是。”
秦素正要说话,忽听门外已经看了大半天月亮的陆雁冰高声问道:“师兄,你跟谁说话呢?”
秦素赶忙噤声。
李玄都抬高声音道:“我在自言自语。看你的月亮去。”
“好嘞。”陆雁冰笑道:“不过师兄,这没事就自言自语是病,得治。”
李玄都没好气道:“滚蛋。”
陆雁冰的脚步声远去。
秦素凝神感知片刻,见她果真是走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李玄都笑道:“看把你吓的。”
秦素轻拍胸口,白眼道:“我不是你,她怕你,可不怕我。你也说了,你们清微宗的嘴巴向来是不饶人的,我可说不过她。”
李玄都一笑置之。
秦素正色道:“说正经的,你明天就要去望仙台了,有几成把握?”
李玄都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当日在丹霞峰上,我能胜过李太一,的确有他太过大意的缘故,所以他才会向我邀战第二局,以他的性子而言,第一局输了还能有一个大意的理由安慰自己,第二局却是万万不能输了,所以他必然会做万全准备。先前我说他刻意压制境界,倒也不是故作虚词,而是确有其事,想来这次再遇上他,就是一位归真境的强九了,怕是不弱于颜飞卿。”
“世上竟有如此天才之人?”秦素惊讶道:“虽说有‘二十岁之前不登出神入化之境则此生无望长生不朽’的说法,但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能踏足归真境强九,还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围棋之中有“二十岁不成国手,终生无望”的说法,江湖中也有类似说法,在于什么年纪踏足出神入化三境。若是二十岁之前踏足上三境,则此生有望长生;若是三十岁之前踏足上三境,则此生有望天人造化之境;若是四十岁之前踏足归真境,则有望天人无量境;若是五十岁之前踏足归真境,则有望天人逍遥境。若是五十岁之后才勉强踏足归真境,早已是气血衰败,神魂萎靡,此生也就止步于此。
有些时候,天赋的确是一件让人心生绝望的事情,似乎从出生那一日起,在先天上就已经有了高下之别。
按照此等说法来算,李太一何止是二十岁之前就踏足归真境,比起李玄都等人足足早出五年,这岂不是有望立地飞升?秦素本身已是资质绝佳之人,仍是感到不可思议,若是让那些花甲之年的老归真知道了,岂不是要大呼“苍天何薄于我”?
想到这里,秦素忧心仲仲道:“虽说你比李太一年长,但中间也因为坠境之事蹉跎了好几年,如今你们二人同是归真境强九,境界上已经不占优势,那你还有把握吗?”
李玄都道:“没有十足把握,要不我怎么会专门去仙剑山庄取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