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用的语种是我们曾经提到过的那种混合语言,但米拉注意到这人的年纪相当年轻,只在十七八岁上下。我们前文已经提到过科里康拉德那边的港口并不算有多大型,因此虽说水路很近只要走一天半就能到,运输的费用也一般都是更为年长有些积蓄的佣兵才能够做到,像这样的年轻人,很少拥有足够的资金能够外出来到这儿冒险。
——但令米拉稍加观察就做出了结论的,还是这个人身上穿着的明显更加偏向于南境风格的衣物。
他那从自带内衬的板甲衣领口处露出来的内里穿着的上衣具有一个翻领并且用的是木制纽扣而非西海岸更常见的皮绳,加之以下方收脚设计用以搭配短靴皮鞋的长裤,而西海岸的佣兵和冒险者们更喜欢穿宽松型的再将裤腿给塞到靴子之中,这一切的细节都令他十分符合贤者在来到这儿以后给她买的拉曼语书籍当中所记载的那种“第二代”的概念。
科里康拉德以及索拉丁高地上其他国家的佣兵们来到南境寻找工作的时间已经不算久了,我们前面也已经说过南境的本地居民们更加钟情于去成为狩猎佣兵而非战争佣兵,因而这些偏向于战争的常常接受小型商队护卫任务的自由佣兵,自然也是绝大多数都是外来人出身。
除了和米拉还有亨利两人一样来自西海岸的人以外队伍里头还有两名黑头发血统纯正的东海岸人,只不过他们并非强盛的帕德罗西帝国公民,而是来自属于南部靠近矮人山脉的几个小型公国。两百多年前帕德罗西帝国内乱的时候有许许多多的地区都趁机独立开来。
本就是曾经的拉曼帝国强行征服下来的土地被帕德罗西所继承了以后统治者们也并没有改善被征服地区人民的待遇,被列为三等乃至于四等公民的这些人对于拉曼人的情感和态度是复杂的,他们一方面接受拉曼文化的熏陶成长起来,但另一方面又因为过往的历史而对帝国怀抱有根深蒂固的敌意。
话归原处,这个被米拉判断为“第二代”的年轻绿牌佣兵正是这么多年以来西海岸的佣兵出征所留下来的证据——他是在这里出生并且长大的,南境毕竟富裕如斯,外出征战之后受到这里美满生活的诱惑而选择停留在这儿的佣兵自然也是存在的。
而根据他如今依旧级别不高并且会选择为了高昂的报酬而前来危险的阿布塞拉大草原,以及说的并不是南境的拉曼语而是混合语言的这一切细节,又可以判断的出来想必他的父母亲在这儿也过得并不怎么样。
基本的温饱或许是可以保证的,这一点从简单但并不破旧的防具武器和衣着就可以看得出来。但当他成年以后,想要在物欲横流的南境过上更好的生活,就必须自食其力了。
这种人到底还能不能算得上是西海岸人呢,他的价值观或许早就已经被南境人所腐化,也正因如此才会像是之前一起行动过的欧菲米奥那样发牢骚抱怨着一些什么。一言一行显然都是受到了本地文化熏陶的缘故,相比起来队伍当中更为年长的一些也是索拉丁出身的佣兵,就都是沉默寡言,虽有不满但也不会试图去用语言来发泄。
这一点或许也与年龄有些关系,会接受这个任务来到这儿的年长的佣兵大多数是需要养家糊口的,他们有生活压力,必须成为一个家庭当中的顶梁柱。而那个年轻的下级佣兵则没有这种担心,他的父母就在本地,就算这次任务失败只要没死保住小命回去就还能靠父母来赡养。
“人真是……不能过得太安逸啊。”队伍缓缓地继续前进着,温度缓慢的提升又缓慢地降低,坐在马背上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可以做的米拉这样胡思乱想着,然后忽然不符合她那仅仅十来岁的稚嫩年纪成熟——或者说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前方的贤者平静地回过头瞧了她一眼,两个人对上了眼神,亨利耸了耸肩,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贤者先生真是个糟糕的大人呢。”米拉白了他一眼,后者有些无辜:“我可什么都没说。”他再次耸了耸肩,女孩没再搭理他,只是跟随着以不算太快的速度前进的队伍抓着缰绳认真地指挥着马儿。
风依然在吹,千百年前就已如此,他们这一批人离开以后,也依然这样。
扎成马尾的白发轻轻摆动,停歇下来的时间她总是一个人在那儿认真地学习着关于一切的知识——两个人获得的那一笔足足有五个克里的报酬除了护甲和其他一些野外行动的装备例如更好的马鞍和马掌还有皮包以外,余下的都被亨利迅速地花掉换成了一些书籍。
因为现在有钱了,替换下来的那些已经读过了的书籍他们也没必要卖掉,虽然由于负重的原因米拉并没有把新买的书全部带上,但光是马背上放着的那几本硬皮封面保护的小书,也已经足以让她消磨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自从之前那次剑术和心态上面的突飞猛进以来最近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和亨利进行对练,现阶段对于她而言重要的不是急匆匆地进入到下一步,而是先稳固好目前的阶段,将基础扎实地打好,伴随着思考和意识的磨练,之后技艺的提升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ròu_tǐ几乎可以承受得住任何的磨难,唯一需要打磨的仅仅只是你的精神罢了。很多时候我们的处境其实都并没有那么地绝望,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最后就真的变得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