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游吟诗人一般将事情大致记述下来,并也注意到足轻们的不满的咖莱瓦这个愣头青,在私底下曾对此表示难以置信。
如今伴随着共同旅行日夜相伴,他也开始将贤者的话语和做法奉为至高无上——就好像其他人任何人也难以避免会做的那般。
亨利对于大部分问题都拥有相对正确的答案只是理由之一,他沉稳冷静的性格总是营造出一种氛围,令周遭的其他人免不了会开始依赖贤者来给予答案。
我们的洛安少女亦不出此列。
但这种做法贤者本人并不提倡,因为对于年青一代而言将他的说法与做法奉为唯一真理只会导致他们失去独立决策的能力。这也是为何随着米拉的成长他越来越少介入她的思考,只在某些较为关键的时刻才开口的原因。
尽管稚嫩,尽管跌跌撞撞,但只要仍走在正轨上,就不必像个护雏过头的家长一样对所有事情指指点点。
强行灌输自己的思想认为这才是唯一正确的做法,这种事往往是对自己知识过度自信的年青人才会犯的自大。
如果两百余年的人生让他亨利梅尔学会了些什么的话,那多半就是人的意志是自由的,愈发想要方方面面都严苛控制,就愈是可能走上叛逆的道路。
处处介入后辈人生的过度保护,与其说是因为世界过于危险,倒不如说是长辈自身缺乏自信与安全感,以及对后辈应有的信赖。
他相信这些孩子终归会找到自己的路,哪怕与他的路不尽相同。
他们都不完美,但他自己也不完美。
他们都有自己的闪光点,自己所坚持的所相信的事物。这样的人所需的只是机会,只是能引起他们思考的见闻。他们能得出自己的答案,也许方向不同,但正因如此,才能为未来埋下更多的可能性。
多年以前自里加尔西海岸亚文内拉一片不知名半坡上的邂逅所开始的旅行,这一路上所遇到过的人和事,经由这种相遇所产生的改变,如今到了新月洲也依然在持续发生着。
世界缺了亨利梅尔依然会转动。
只是不会和有他在的世界是同一个模样。
——但话说回来,足轻阶级并不像是咖莱瓦这样对贤者有着高度的近乎崇拜的信任。因此当他这个外来人提出的方案导致他们需要更多进行辛苦的训练时,这些足轻所产生的第一情绪是抵触与排斥。
从苏奥米尔愣头青的角度来看,他这辈子所认识的最专业的战士提供的军事指导显然对于足轻们而言是能受益终身的。但咖莱瓦也并不完全理解月之国的独特历史与国情,因而这种观点仍旧是有失偏颇的。
和人的和平持续已有数千年之久。
尽管历史上大灾害发生的时期也曾有趁火打劫组成盗匪团体的堕落贵族出现,但上一场席卷半个国家规模的大型斗争,也已经是遥远的被遗忘的历史。
较为敏感,接触到上流社会的风言风语较多的武士阶级也许会有一定程度的危机感。最少像是青知武士这样边境出身的人而言,他们对于战场的嗅觉没有完全遗失,虽然变得迟钝走形,但所需要的只是实战来打磨罢了。
可足轻是不同的。
常年的和平固化了阶级,仅有小规模冲突的情况下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战功奖赏的说法。武士们认为足轻的服役是理所当然——用和人的话说叫“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如此自然也就没有额外奖赏的必要。
阶级提升无望,足轻之子下一代仍是足轻。冒着风险上阵杀敌得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回馈,武士们所重视的荣誉对于足轻而言没有填饱家人肚子重要。
加之以长久的和平让他们对于战场的情况一无所知,这种未知带来的恐惧与缺乏实质性回馈一并,令他们成为了也许是这个国家最不希望战争发生的一个阶级。
不知道怎么打赢;打赢了也得不到奖赏,但输了会死。
日子本来就挺难过,拿着这点俸禄刚刚好够养家糊口,每天要做的事情还都有这么多。
综合因素下来,希望现状不发生改变,能得过一天是一天,自然也就成为了这种理应是月之国基数最大的士卒阶级的普遍思想。
所以他们排斥任何与实战相关的东西,尽管也许一部分人潜意识中知晓这种做法对他们而言是有益的。但类似的剑拔弩张的训练具有极强的侵略性,就好像在暗示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充斥着危险一样,让很多人都以排斥敌意态度对待之,因为他们不希望这种日子到来。
这种情绪实际上并非完全无法解决。
若是换成在里加尔,贤者可以以他丰富的经验与贴地气的说法与这些人打成一片。和底层士兵还有佣兵搞好关系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晓之以情动之以金钱诱惑,这些人的思想可以很简单地就被改变过来。
但这是在月之国,这些人也是武士们的手下而不是自由的佣兵。先不提月之国排外的氛围这些足轻要打好关系会比佣兵更难,这种如同挖墙脚的行为必定会触怒掌握真正权力的武士们,这显然不是正确的思路。
亨利所选择的做法目前而言足以达成所需的结果。
在严苛的和人社会阶级体系下,足轻们即便有万般不满,武士命令他们去死也依然会冲上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