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了这一声,便稍待片刻,可没有回应。便又道:“灵主陈伯立前来拜山!”
可还是没人应。李伯辰有些纳闷,又有些失望,心道莫不是这里的山君也没了?可看那地气的走向,又不像。难不成是因为没了北辰的节制,这里的山君也不管事了么?
他又试几次,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只好返回。心道,明天该进山去看看。在山中顺着地气走,总能找到汇聚之处,也就能瞧见那山君了。
他的肉身是藏在草窝里的。那草窝没过人腰,将他遮掩得严严实实。他附回身上,正要站起来,忽然听着一人道:“……老祖宗,那北边是怎么说的?”
他心里一跳,忙定住了。这声音有些熟悉,略一想,记起是常秋梧的,且离自己并不远。
老祖宗?常秋梧在和常休说话的吗?
又听另一个人道:“彻北公境况并不好。要真是如此,也不叫人意外。只是,隋不休为什么会到孟家屯来?我还没有想通。”
听着“隋不休”三个字,李伯辰心里一惊——隋不休在孟家屯!?
他原本不想偷听别人说话,可这三个字叫他没法儿站起身了。他慢慢地转头,透过荒草缝往声音来处看了看,果真见常秋梧与一个背着手的老者缓行在草甸中的小路上。今天的月亮虽没有昨天的圆,可也将路上照得明晃晃,那老者须发皆白,身形高大,腰杆挺得很直——他就是常休……自己那个外公的吧!
但路上虽亮,李伯辰这草窝中却是黑漆漆的一片,藏身于此,这两人不使神通,该不会觉察的。李伯辰犹豫再三,到底没站起来,在心中暗道一声对不住,屏息凝神。
常秋梧又道:“我昨天见了他一面,觉得他人倒不坏。要真是隋不休……老祖宗,你说他是想与李生仪会盟么?这岂不是说,北边的战事远比我们所知的下了。常秋梧道:“老祖宗,那么要不要我明天再去见见他、探探他?这人新搬来,该也在观察情势。要是能弄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我们也可进退有据。”
他又顿了顿:“其实也可再确定一下,这人究竟是不是隋不休。我听说那位公子已是龙虎境……今天这山里刚出了事,明天也可以邀他一同进山。”
李伯辰听到此处,一下子愣住了。“新搬来”的?原来他们是在说自己!?
他发了一会儿怔,只觉得一头雾水,常秋梧和常休,因为什么怀疑自己是隋不休的?因为年纪仿佛么?这也太牵强了吧!
他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但听常休道:“也好。”
两人站了一会儿,常秋梧又道:“那这山里的事情,朱厚该是管不了的了。明天我进山,要真是妖兽,老祖宗,得请你叫他派人手。”
常休道:“也好。”
他说了这话,又叹道:“那朱厚,心胸中竟然真有了些格局。或许是北辰在上,要老夫重出山吧。秋梧,他来过几次了?”
常秋梧道:“七次了。”
常休点点头:“下次再来,叫他进门吧。”
常秋梧道:“好。”
两人便又站了一会儿,谈起别的话来。李伯辰心道,看昨天常秋梧的样子,很重礼数。今天常休提到隋王时,又说他“得国不正、礼仪不张”,可见也是很重礼仪的。
但这样的两个人,似乎对朱厚都没什么恶感,常休还真准备去辅佐他……难道那朱厚,真是个非凡人物么?是自己将他误会了?
可他又想,起初知道朱厚这人,是因为在那一界中听了九三来报。九三是阴差,该不至于说一个凡人的坏话。那时候说那朱厚连妇女、小儿都杀,奸淫掳掠作恶多端,难道常休不知道么?
此地简直太奇怪了!
但他只能耐着性子又藏一会儿,听两人说了些礼仪伦常上的学问之辨,才慢慢又走远了。两人的境界都不在他之下,李伯辰没敢阴灵离体去查看。再等上足足一刻钟,才慢慢站起身。
他沿路走回家,已经听不到周家女人的哭声了,心想该是哭累了吧。但等看到自家院门时候,却忽见一个黑影在门前的路上晃了几步,似乎远远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忙蹿到墙边去了。
李伯辰愣了愣,心道难不成是常秋梧?但又想,常秋梧那个模样、性情,该不至于这样鬼鬼祟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