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刀实在是有些太过可爱了。
到胎儿八个月时,鬼切的生活较之从前便是更加烦心了。
他的妊娠反应愈来愈重,已经到了扰乱正常起居的地步。一个月前还尚能勉强吃些带油腻的牛羊肉,现在却是连海鲜水产之类清淡肉食都看了恶心,加之吐了吃吃了吐,精神状态自始至终都蔫蔫的。
吃什么都不顺心,况且还每日都不能出门,换做常人差不多已要到了精神崩溃的地步,但这刀生性拘谨乖顺,心里越是烦躁,越是压抑自己的不适。
源赖光心疼他家的刀要遭受这种折腾,便也刻意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幸而这段时间京都暂且风平浪静,他也有时间来慢慢陪他。
可他的刀真真是乖得令人发指,明明见着他不出门眼睛都亮了,唇角也微不可察地有了点弧度,嘴上却还是说:
“您还是出门罢,鬼切一个人待着也可以的。”
源赖光心下腹诽道,什么可以,明明是整日关在家里都要闷出病来了,还硬要在我面前逞强。
他却总是故意不在他面前道破,只是坐在鬼切的床边一语不发地处理族中事务,研读阴阳术法书籍。他知道自己不必陪鬼切消遣,他的刀听话至极,只要有主人陪在身边便能消弭了心头大半的烦躁。
有时,他隐忍的刀也会因为生理反应而异常的难受。
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晨吐时,双手牢牢地捂住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双眸却牢牢地盯着源赖光,拼命地试图表达着什么。
源赖光给他弄来痰盂之后,鬼切仍是不愿呕吐,许久之后才憋不住了垂下头吐在了痰盂之中。重新抬起头时,他整个脸都涨红了。
被源赖光问起他到底在躲着什么,问了半天,鬼切才憋出一句“实在是太过失礼,怕被主人嫌弃”。
如此这般的回答每天都在发生,教源赖光实在是哭笑不得、无可奈何。有了夫妻之实的人之间还要如此计较这等区区小事,他的傻刀真是傻得名副其实,没药可救了。
不仅如此,更糟的是鬼切对于许多本应能靠他解决的事尤为排斥。有一次,兴许是体内的孩子折腾得厉害,他的刀疼得面色惨白,差点要晕过去,却全程一语不发,掐着自己的手掌抑制住了紊乱的喘息。待源赖光察觉到他在掐自己的手时,那只手已经被掐得渗出血丝了。
“疼得厉害,怎么不和我说?”
源赖光见过他的刀伤痕累累的模样,原本以为能习以为常的,见到鬼切此刻痛苦的神情到底还是心疼了。然而他的刀只是痛苦地喘着气,细若游丝地说:
“主人有公事在身,鬼切不敢打扰。”
他实在是从内到外都乖顺异常,若在外人看来,怕不是会以为是源赖光逼迫他恭敬从命,或是用严刑毒打把他教导成这个听话的模样。
源赖光看他总是这么可怜兮兮而不自知的样子,越发觉得自己仿佛犯过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他屡次告诉鬼切不要怕打扰他,若不舒服便要立刻和他直说,鬼切却是屡教不改。源赖光只得想出了最狠的一个法子,对他的傻刀摆出有史以来最冷漠决绝的神情。
“你这刀实在太不听话,主人说什么你只当从没听过,”他冷下脸道,“若是再犯一次,我便把你当废铜烂铁扔了。”
这回鬼切倒真是信了,而且被吓唬得不成样子,立马服服贴贴地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源赖光以为这回终究能够放心,不用再看这傻刀疼到快晕过去还要忍着。但他没想到更糟糕的是当天晚上,他被支支吾吾的呜咽声吵醒,他的刀闭着眼睛,眼角依稀带泪,嘴上说着胡话。
“不要……扔掉……,”他哽咽着,“不要扔掉……”
……罢了。
狠话到底还是说不得。
但好在自此鬼切总算听话了不少,即使是想要强忍不适,也学会在他面前放下忍耐了。
更令源赖光宽慰之处便是,他学会了在他面前耿直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进入怀孕后期,鬼切的食欲每日消减,几乎只能吃下素食清粥。即便是毫无油花的清蒸白肉,他也只是强塞几口便没了吞咽的兴致,致使每日中午晚上进膳之时几乎成了鬼切最无精打采、郁郁寡欢的时刻。
他不高兴,自然要做些高兴的事来激励一下,对于此刻的鬼切而言,那便是被主人抱在怀里抚摸肚子的时刻。
想起这事总会让脸皮薄的利刃十分羞赧,他明明是不愿总是这么黏着主人的,这不仅教人难堪,还十分叨扰主人,可是——他就是无法压抑内心深处亲近主人的渴望。
最初被主人捉弄一般揉捏小腹的时候,他还甚以为耻,总害怕主人会嫌弃厌恶自己不甚美观的身形。可是后来,不懂感情的利刃也渐渐感受到了主人动作之下从未言喻的温柔。
被主人的手掌抚摸腹部之时,身体深处总会涌上强烈的鼓动声——他起先以为那是少主响应着父亲的抚摸,之后才察觉那是自己的心跳声,欢喜、激动、兴奋异常。
他不懂主人曾说过的“喜欢”是否便是如此。
他的主人似乎亦看出他喜欢这样,便刻意在他吃饭的时候对他这般抚摸,笑称他是“心思极为好猜,喜好全部写在脸上”。
如此这般必定又是叨扰了主人,可是鬼切似乎并不像从前那样对此百般惶恐了。他小心翼翼、细细琢磨,终于明白主人并不视自己为麻烦之物。
验证此番猜想的契机是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