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生被人押着起身,又把枷锁给挂上去了。
他虽然一直面色冷漠,到底不是不怕死的,全身都虚了大半,此时挂上重物,脚下一个踉跄,差点重新跪倒在地,幸而被人及时扶住了。
傅南生转头去看,看到了扶他的陈飞卿。
陈飞卿朝他笑了笑,温和地说:“当心。”
随后,陈飞卿低声道:“无需担忧,我们稍后还会再见。”
傅南生被押回牢里的路上,感到了一丝生机。押解的衙役都是人j-i,ng,往往能从他们的态度上面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显然此时他们都宽和了很多。当然,也可能只是纯粹看在陈飞卿的面子上。但陈飞卿也说了让他无需担忧——
对于陈飞卿此人,傅南生从被杀的王尚书之子王安嘴里听到过无数次。
王安那一群人不喜欢陈飞卿,无非是不喜欢陈飞卿太平步青云太青云直上。王安不算无才之人,但也没什么大才,这样的人往往最觉得自己才华埋没世无伯乐。
但王安也不得不承认陈飞卿的才干,在心里转了九曲十八弯之后,对傅南生道:“也得看看他是受了什么教化才有今日的本事,他从小跟着太子读书,皇后是他姑姑,皇上是他叔,他能跟我们一样?就是个傻子也能当巡抚了。再说,在朝中做事的人人都不傻,再往上就看机遇了,他是机遇多逮着了,若我是他——且不说我,要说就要说南生你,他若像你这样吃苦还能如此聪慧,那才算本事。”
傅南生当时以为王安说的是真话,至少,对他的欣赏是真的,他口中因欣赏而生的爱慕也是真的。因此当王安的婚讯传来之后,傅南生仍然以为王安不过是受制于家人,便谋划半夜带王安私奔。
王安诧异的脸色傅南生终生难忘。
诧异过后,王安便深情款款地对傅南生倾诉衷情。
傅南生当时心想,别讲了,赶紧跑吧,跑远一点再讲。
可王安好不容易讲完之后,还想拉着傅南生上榻。
傅南生忍无可忍,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先离开这里。”
王安反问:“你不愿意?”
傅南生确实不太愿意,但又不能明说,只好道:“再拖下去天都要亮了,我们会很难脱身。”
王安干脆道:“我并没有想走。”
傅南生一怔。
王安叹了一声气,道:“我们能去哪里?我们这一走,确实是天南地北任人飞,然后呢?一生隐姓埋名?你的抱负不要了?”
傅南生沉默了。
王安又道:“你我能走到一块,最初便是因为抱负相投,所以我们不能走,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傅南生问:“你想娶妻?”
王安道:“她是左相千金,我娶了她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干系,你仍然是你,我仍然是我,我与你仍然是我与你,一个女人而已,她只会给咱俩便利之处,并不会碍着什么。”
傅南生又沉默了一阵,道:“但我不愿如此。”
王安劝道:“你不要如此固执,你的策论我已经请父亲呈给皇上了,这个时候你说要走,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傅南生还要再说话,便听到外面有人问:“少爷,我听到屋里有声音,您需要服侍吗?”
王安回小厮:“不需要,你下去吧。”
待小厮走远,王安摸了摸傅南生的脸,道:“夜很深了,你不要冲动,退一步讲,即算要走,我们也不急于一时,今日先休息吧。”
傅南生转身要走,却被王安拉住了。
王安牵起他的手,举到嘴畔吻了吻他的手背,一双桃花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傅南生看,眼里满是笑意。
傅南生皱了皱眉。
王安放下他的手,又搂住他的腰,凑近道:“我不放心你走夜路,就在这歇息,明日一早我将你介绍给我父亲。”
傅南生又是一怔。
王安调笑道:“你若是我的人,又岂有不将你介绍给我家人的道理?丑媳妇还得见公婆,何况你这么好看。”
傅南生被他这么一闹,眼珠黑漉漉发光,白净的脸皮上有些发红,红到了耳垂。他的耳垂上有一颗很玲珑的小痣,恰恰好像戴着一枚耳饰。
第2章
傅南生阖着眼睛,坐在牢房的地上,静静地回想着,也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他等到了一阵脚步声,牢头将牢门打开,道:“傅南生,你的好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