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轻叹了一声,望着这两个后生缓声开口。穆羡鱼心中忽然灵光一现,深深一揖到底道:“不敢瞒老伯——其实我兄弟是逃避仇人追杀,才一路流浪至京城来的。听人指点说进了国公府那些恶霸便不敢再行追杀逼迫,所以才壮着胆子前来一试,倘若签了卖身契就能活命,我们却也心甘情愿。之前言语多有隐瞒,还请老伯海涵……”
“原来是这样——那便不奇怪了。没有人一上来就会如实和别人说自己在被人追杀的,你们有所隐瞒也是人之常情,倒也不必觉得有什么愧疚。”
老管家含笑摆了摆手,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试了试两个人的身量,才又微微颔首道:“你的身子骨不错,若是人再机灵些,说不准也能得了老爷的青眼,再往上走一走。你弟弟身子还未长成,记得不要让他干重活,不然小孩子容易长不高的。”
穆羡鱼心中只觉一片感慨难言,深深一揖诚声道:“多谢老伯,晚辈实在感激不尽……”
“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难处呢。进来罢,先去签了卖身契,我再替你们找个轻松些的去处——你们两个都识字吗?”
老管家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进了门,便将侧门重新关好,背着手往回走去。穆羡鱼领着小家伙跟上了他的步子,点了点头道:“我们两个都识字,家中也曾富裕过一阵时日,还是有先生教过的。”
“原来是家道中落,可惜了……”
老管家点点头叹息了一声,便引着两人进了一间屋子,从柜中翻找出了两张略略泛黄的纸张,展平了铺在桌面上:“你们两个都要想清楚了,高家人是骗不过去的。只要这字签了下去,手印一按,就算你们想要跑都跑不掉,想好了吗?”
穆羡鱼自然猜得出高家的手段怕是与玄武血脉有所关联,正要问问墨止的意思,就被小家伙轻轻扯了两下袖子。低了头望过去,迎上小家伙带了十足把握的确定目光,便也彻底地放了下心,点了点头诚声道:“想好了,总归我们回去也再活不下来,不如在府上求一条生路,兴许还能寻到些转机。”
“说的也是——毕竟要是想躲避什么人的追杀的话,高家也实在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老管家点了点头,终于不再阻拦,只是将笔墨也备在一旁。墨止率先踮着脚够过了一支毛笔,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穆羡鱼也在纸上签下了“墨行”两个字,才将最后一笔落下,便觉纸上仿佛忽然有什么玄奥的力量沿着笔杆蹿入了自己的体内,却连个水花都没能激起来,转眼就汇入了他的丹田气海之中,再寻不到半点儿的踪迹。
“墨行,墨止——你们的名字倒很是有趣,看来家里也确实是曾经有些学问的。”
老管家淡声笑了一句,将卖身契收起了放在一旁:“如今已入了冬,府上又出了些事情,现在的活其实不多。我见你们两个都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长得也端正,倒不如去陪着府上的少爷念一念书,等将来少爷有了出息,兴许也可有所提拔。你们自己意下如何?”
“我们信得过老伯,但凭老伯吩咐。”
穆羡鱼忙拱手应了一声,就被老管家轻轻架住了手臂,笑着摇了摇头道:“倒也不用这样动不动就行礼。既然进了府,你们就叫我一声安叔,有什么事我自会同你们交代的——你们如果没有意见,就去陪府上的九少爷罢。少爷同你弟弟差不多年纪,如今才开始进学,正是玩心大的时候。你们要仔细陪着,不可叫他伤了碰了,记住了吗?”
“是——多谢安叔。”
穆羡鱼正在心算着这位九少爷又是哪一个,闻声便连忙应了一句。老管家微微点了点头,便又领着两人出了屋子,一路往那位九少爷住的小院走了过去。
这镇国公府要比商王府还阔气得多,单是从后院走到了中殿,便已走了足足一刻钟才终于停下。只是四周建筑却又不似寻常府第一般富贵堂皇,反倒处处透着近乎军营一般的刚劲森严,仿佛置身于一片坚营高垒之间,叫人一打眼便觉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穆羡鱼微蹙了眉打量着四面的高墙小窗,忍不住轻声道:“安叔,府里为何要修得这般——这般森严,住起来不会觉得难受吗?”
“高家常年治军,府中子弟也都要打磨意志,你见到的都是给那些要从军的子弟住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选了修文的子弟,还有小姐夫人们住的院子,就不像是这里一般光景了。”
老管家含笑耐心解释了一句,便引着两人一路进了一处院子,轻叩了两下门唤道:“九少爷,来开开门,有两个新来的哥哥陪你来了。”
穆羡鱼方才盘算了一路,数遍了高家这一代的子弟,也才只是数到了第八个,说什么也没想起这第九位少爷究竟是谁。见着老管家的举动,心中更是不由愈发不解起来,下意识将墨止往身后护了护,便听见屋里传来了清亮的童音:“安叔——你都两天没来看我了!”
随着这声音响起,一个半大少年也从屋里跑了出来,亲昵地扑进了老管家的怀里。这少年见着确实与墨止差不多年纪,倒是还要比墨止高上半个头,生得虎头虎脑颇为精神,只是头顶不知为何带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