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得良药,五年应是无碍。”
原来老天也不过多给了五年光阴。
顾青前一世是听过医生判他死刑的,再来一次心情仍旧灰暗已极,不过是勉强出声,“那就交于姜大夫了。”
“自当尽力。”姜岐郑重应允,去外头亲自煎了药,看着病人安顿了,方才离开。
顾青一夜乱梦,昏沉醒来,头顶蝠纹纵横,秋香色的帐子上绘着寒鸭戏水图,这才清醒自己已换了时空,心里也不似之前那般难受。他原就是个豁达的人,暂时便放下不想。
他起身探出头来,有个大娘在屋内守着,正要开口相询,左靳自外间听着声转了进来。
“长卿莫动,那个背主的奴才已叫我拿到了刑部大牢,吞没的金银物品一概吐了出来。这么个老东西的身契你怎能不握在手上,倒叫他钻了空子。
家下人等,雇佣和活契的大多散了,签了死契的则都被老东西拿着契书卖了,将银钱归了自己。我着人赶去,到底过了几日,只剩这位大娘和她瘸腿的儿子。”
顾青谢过,左靳细看他双目惺忪未明,容色苍白似霜,衬着水样锦帐,倒叫他又心猿意马起来,心下暗道不可久留,如今既然身份已改,早收了心思才好,遂起身告辞。
一日前还是对头,现下混似旧年好友,顾青仍在病中,也懒得维持这些表面工夫了,直接让大娘送客。
待人走了,大娘扶着瘸了腿的儿子,齐齐向顾青拜倒。
“你们先起来说话。”
两人见家主尚卧病在床,哪敢立着回话,不过直起些身回话。
顾青也知不可强求,转而道:“我记性不好,大娘面生,原在府里何处当差?小子几岁了?这腿可找人看过?”
“回大人,奴夫家姓魏,开府就进来了。原是灶上帮厨的,您不记得奴是应该的。奴家小子十二,刚进府跑腿就遇着张德要卖人,他当场顶了那厮,被拖出来一顿好打,这才瘸了。人贩子不肯出钱,想等着买家买回去自己寻人看,这就耽搁了。”
顾青点头,这魏大娘倒是个明白事理的,说起话来调理清晰。他转头看向那小厮,“你叫什么名字?识字吗?”
那孩子抬起头来,长得端正有神,“回大人,奴叫魏方,读过三字经。”
“待会儿济安堂的少主来了,我托他寻个大夫给你看看。”
魏大娘和魏方脸上喜色难掩,当即磕头拜过。
顾青说了会儿话,人便乏了,吃完米汤和药,倒头又睡。
近傍晚醒来,姜岐的声音从外间传来,“魏方的腿因拖了些时日,虽经我正骨,百日后可大致痊愈,但无法受力太多,只作一般行走无碍,阴霜雨雪之日也要多加注意。”
后头是魏大娘的千恩万谢。顾青暗想这姜岐倒有些异类,什么社会什么行事规则,他原没指望一个名医会替个下人看病。奴仆身份不同,不过牛马,自持身份者不与其有交集,勿论看病。
他轻咳了几声,外头的人被惊动了,便齐齐进来。姜岐号了脉,又让拉起窗帘子,看了看舌苔面色,脸上的肃容也渐渐变得缓和。
“药有效,接着两月,大人都要静养,不动最好。再接着一年里,可以起来活动,但仍以静养为主。”
“再往后呢?”
“若是将养得好了,再往后可以行动如常,但终究不能劳累。”
这就很好了,比起顾青中毒后日夜在医院苦熬的日子,这样的五年已是不错。只不过,得先摆平了宫里的那位再说,可恨他一时起不了身,也没处着手。
过了两日金御医主动寻上门来替顾青把脉,“大人的身子此番遭了罪,要多将养些时日才好。”
顾青神色微动,决定试他一试,“金御医,近来我总觉胸闷气短,时常有昏厥的迹象,不知还有什么不妥吗?”
金御医抬头看向顾青,两人对视,片刻,金御医似下了决心开口:“王爷一直让下官设法隐瞒,如今看来是瞒不下去了,下官医术有限,这些年来也只能维持大人的身体一二。”
顾青倒有些意外他坦诚相告,只听金御医又道:“皇上如今重病在身,下官早过天命之年,对于疑难病症越来越有心无力,已向太医院求乞,早日回乡安老残生。”
原来是知道皇帝大病,太医院顿成是非之地,趁着还能脱身,早早求去。这金御医并非太医院的头面人物,不过是普通医师一名,求去不难。再看他先前不肯站队辽王,显然是个独善的聪明人。大概因不再与各方有瓜葛,所以肯对自己说了实情。
金御医离开后,顾青过了半晌急唤魏大娘。
“大人这是要做甚?”魏大娘只见顾青似要披衣而起,手脚着慌。
“不碍事,有件事需得即刻就办,你扶我去书案前,过后替我送个信。”
魏大娘只得依从,替顾青拉开沉重的檀木圈椅,又笨手笨脚地磨墨裁纸,嘴里道:“大人,还是先买几个丫鬟小厮放在房里伺候吧。”
顾青也知她一人照应不来,“外头扫院子,浆洗之类的粗使你先雇几个,买个丫头给你做下手。至于屋里暂不要放人,待魏方好了,让他跟着我,其他要添的人等,等我大好了再说。”
想那原主府上乌烟瘴气,还弄了个背主的管家,门户不严顾青只怕日夜难安,先就这么对付得过就成,往后再看。总之人员精简便于管理是首要,他一个穿过来的单身男人又不讲什么排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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