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俨恼得满脸通红,抓着手柄不肯放:“再来!”
又是一败涂地。
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直到宽叔恼羞成怒地来喊人:“人呢?兔崽子,一个个跑得比老子还快!严俨,你看店看到哪里去了?”
小助理小学徒们赶紧夹着尾巴溜。
魏迟等其他人都走了,才叫住落在最后的严俨:“严俨,别忘了。”
“知道了。”严俨没好气地回头,“下次剪头你来找我吧。”
魏迟很夸张地摇了摇手指:“不是这个。”
“嗯?”
“我叫魏迟,迟到的迟。”魏迟的笑容很耀眼,暗暗的房间里,五光十色的游戏画面打在他脸上,像个被打翻的调色盘。
谁能想到,没过几天,一场地震,举国哀痛。
电视里每天轮番播着救灾画面,触目所及,无一不是血泪,无一不是叹息。店里的生意少了很多,大概没什么人会有心思在那样的气氛下顾及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又长了两寸。
宽叔在进门的墙角边挂了个电视机,严俨和伙计们没事就坐在空荡荡的店堂里看电视。看一阵,总有人低着头抽身往外走。老板娘哭得泪眼婆娑的,眼睛肿得核桃一般。宽叔塞了一把纸巾到她手里:“傻婆娘,你眼眶怎这么浅?”趁人不注意,自己也偷偷用手背往脸上抹一把。
严俨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涩,赶紧起身到外头去透气。不期然,又听到隔壁魏迟的说话声:“说了,今天不营业。”
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学生站在魏迟的店门口不肯走:“魏哥,就让我们进去玩会儿吧。我们不吵你。”
魏迟哑着喉咙,口气很不好:“到别家去。今天哥没心情。”
“魏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网吧都不开了。我们只能想到你这儿。哥,你就当可怜一下兄弟呗,我们玩两盘就走……”
里头忽然一阵“咣当”乱响,把两个学生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严俨走过去站在他们身后往里看,原来是魏迟一脚踹翻了新置的玻璃茶几,茶水零嘴散了一地:“滚!妈逼的,说你们脑残还不肯认!国难日知不知道?一天不玩游戏会死啊?再烦,哥把你们塞进psp里垫沙发!”
两个学生被他吼得发抖,赶紧哆哆嗦嗦地擦着墙根跑了。严俨站在门外,看着里头那一地狼藉和被茶水溅得一身狼藉的魏迟。目光缓缓落到他手里紧紧捏着的纸巾上,壁上的42寸液晶电视还在兢兢业业地做着直播。严俨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奸商”似乎也不是太“奸”:“喂,店里这么乱,你也好意思做生意?”
魏迟没料到他会来,一时竟僵在原地,任由t恤上滚烫的茶水一路往里渗。手忙脚乱间,魏老板做了个让自己后悔不迭的动作——他欲盖弥彰地把捏着纸巾的手背到了背后。
看到严俨戏谑的眼神,魏迟就知道被他看见了,默默在心底颁给自己一张“傻x”荣誉证书。
严俨好心不点破,弯腰去替他捡掉在地上的杂志。
魏迟开口:“严俨。”
“嗯?”
“刚才进来的时候,你的眼睛也是红的。”
严俨缓缓站起来。魏迟还傻乎乎地拿着那张已经被揉成废纸团的纸巾:“我看见了。没什么,人嘛,总归会有心酸的时候,掉眼泪也很正常的。”
毫不迟疑地,严俨手滑了。很不巧,被扶起一半的玻璃茶几重重落到了魏迟穿着人字拖的脚上。
“唔……”这一次,魏迟倒是毫不掩饰地、很坦白地,在严俨面前落泪了。
※※※※※※
小人物的生活没有那么多波澜壮阔和惊心动魄。时间一天天地过着,每天站在镜台前把尖尾梳拿起又放下,就是一个日升月落。理发店的生意不咸不淡,忙的时候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空闲的时候,门口不过小猫三两只,阿三阿四跑去找给魏迟看店的长头发小姑娘聊天,宽叔也懒得管。
趁着客人洗头或者烫发的时候,严俨喜欢站在店前的台阶上看街景,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的车。偶尔抽一口烟,烟圈还在半空里飘,魏迟已经悄然无声地站到了他身边:“不忙?”
“还好。你呢?”
“一般。”
静默一会儿,漫无边际地聊些有的没有的,对面瘦身店里的年轻女孩,拐角新开的老鸭粉丝煲,刚刚从眼前开过的名牌跑车……魏迟问严俨:“什么时候出来的?”
严俨回答:“初中毕业。”
家乡是个小地方,火车到不了,下了长途汽车到县里还得再转汽车。同龄的不管男孩女孩,大都初中毕业就不念了,跟着早几年出来打工的叔啊婶的走南闯北讨生活。
严俨告诉魏迟:“宽叔真的是我叔,我妈那边的。”
魏迟呛了口烟,恍然大悟:“我说他怎么总让你看店,原来是信自己人。”
看严俨手里的烟燃得差不多了,他顺手递来一支。严俨笑了笑,没有接。
宽叔说,要在大城市里扎根,光靠天花乱坠的说没有用,归根结底还是得有手艺。一技在身,走遍天下都不愁。他跟严俨讲自己的经历,从小县城的洗头工,到省城美发厅的发型师,再到有自己店,最后,一路闯进这个国际大都市。之间的艰苦他提得不多,总是意味深长地对着小伙计们感叹:“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们将来就明白了。”
魏迟把烟塞进自己嘴里:“你呢?觉得苦吗?”
严俨回头看了看坐在店里闲聊的小学徒,回想起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