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青河茫然地点了头。卫兵甲的好意从他左耳传进去,又一直线从右耳飘了出来。他一个字也记不住。
卫兵甲见他这模样实在不正常,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把他让进屋里。
靳青河继续恍恍惚惚地飘着,走上楼梯,步入二楼,循着丁太子的咆哮声进入书房。
房间里乌烟瘴气,满地杂乱的书籍堆成土丘,被掀翻的书桌挡住半边门道,被撕扯下一角的窗帘垂落下来盖住了阳光,窗棂上摇晃着四分五裂的玻璃窗。
书房里正在遭遇一场世纪大战。
靳青河刚推开门的时候,一团硕大的黑影便朝他迎面扑来,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变调的尖细哀嚎,以及熟悉的低沉磁性的男低音:“要你多嘴,滚你妈的!”
高大健硕的男人正把踹完人的脚收回去,一抬头还想继续叫个人上来揍,不想一眼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那怒火便不甘心地沉沉地压了下去。他斗牛似的吭哧一声粗气,扭过脸去。
靳青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接住的来路不明的东西。
——好肥大的一尊啊。他心想。然而心里还是茫茫然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一时半会也没有想起这个生物是什么。
伍翻译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喊了几声,边连声说着谢谢,边回头跟接住自己的恩人两眼相对了。
——“妈呀?!”
伍翻译从靳青河手臂中飞快跳离,由于幅度夸张,他整个身体都往门柱上撞去,幸亏脂肪起到缓冲,他从墙上反弹回来,轻巧落地后,马上两手并拢捂住嘴巴,转身果断逃跑。
真是说人人到,说鬼阴风到。
靳青河看着他一路摸滚打爬地冲向楼梯,末了左脚尖踢右脚跟,骨碌骨碌地翻下楼梯去了。
好像皮影戏啊,抽抽抽的。靳青河想到。
“还不进来,站那干什么!”房间里,丁太子的怒火已经濒临爆发边沿。
他看靳青河迟到了还神情平静,慢条斯理地走进来,牙齿都快咬出血来了。
转手一拳砸在身侧的壁灯上,“嘭——!!”灯泡应声碎成片片,房间里立刻暗了一层。所幸现在是白天,靳青河在一片混沌中还能分辨他的表情。
靳青河错愕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这位,怎么气得五官都移位了?
“你好哇!”丁太子攥拳冲靳青河咆哮道,“年瑾玉是不是被你带回家养着了?你他妈的,背着老子在外面养兔子,还养到家里去了,公然给我带绿帽子!你他妈的,老子对你这么好,你忍心这么消遣我,啊?我就知道,上次在舞厅你就敢为了这只家养兔子跟老子对着干,现在老子一个转身没注意,你他妈的就把人带屋里去了!你,你,他妈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靳青河在以上这一段洋洋洒洒的盘查中只听到一个名字:年瑾玉。
这个名字在他一片混乱的脑子里无端掠过一道惊雷——小弟已经被带走了。是活着的小弟,在二选一中抛弃了他!
如此一想,那胸口壅塞着的一堵闷气几乎就要涌到嘴边了。
丁太子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还在发狠:“妈的,你就算是块石头,现在也给老子捂热了。你倒好,对着我冷冷清清,对着个小兔崽子就哥哥长弟弟短的。那只兔儿爷就那么好?他让你睡了?舒服吗,啊?”
靳青河在他一长串的污言秽语中回过神来,眉头不由拧紧。他站在敞开的书房门口,压沉着脾气说道:“我跟瑾玉是清白的关系,我不许你这样污蔑他!”
“什么,你不许?!”丁太子暴跳如雷,“你是在警告我?为了一只兔儿爷要跟老子翻脸了是吗?靳青河,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老子对你掏心掏肺地好,你却和我的死对头搅在一起,当我真不敢对你怎么样吗,啊?”
“我是什么东西?”
靳青河的情绪压抑了一个早上,终于在丁太子的口无遮拦中化成怒火喷薄而出:
——“丁昆山,你以为你又是我什么人,我带谁回家还需要你管?我愿意跟年瑾玉好,就跟年瑾玉好,你还管不了!”
这些人为什么都只想着拆散他跟小弟,难道他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也不行吗?他们碍着谁了!
“哈,我是你什么人?我管不了你?”丁太子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原本只是愤怒,为对方感情不能守贞而抱屈。但是现在,靳青河的一席残酷无情的话让他仅剩的理智之弦彻底崩断了。
“好,好,好,你还有理了啊!”丁太子冷笑连连。“当初是你们靳家先来巴结老子,这些日子你们靳家商行可没少借着我们丁家的威,你也得了不少好处吧?现在靳秘书长官大脾气也硬了,连是谁给你脸也忘了,嗯?”
靳青河神色大恸:“丁昆山!”
原来他在丁昆山眼里就是这样阿谀奉承的小人吗?难道以不单纯的目的出现后,他们就不能再有不掺杂利益的朋友关系了?靳青河心里说不出的痛苦失落。他刚刚失去弟弟,现在就又要失去朋友了吗?
丁昆山大笑,蓦地脸一狰狞,向前一个大跨步按住靳青河的肩膀,把他往墙上撞去。
“既然都是要卖给老子的,那老子也不用再跟你客气了!”
靳青河被他掼得吃痛,也撞得脑子发蒙,他预感大概要倒霉,只是不知道会从何霉起。抵住丁太子的胸口急躁不解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
丁太子满脸邪气地朝他舔了舔嘴唇:“当然是干你了,阿青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