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的神仙?”
“嗯哼。”
满腔的好奇,伴随着赞赏,崇敬,一齐涌上莲生心头。以往还从未听说过,香也有个神仙管,还是个西天的神仙。想来也是,敦煌汇集的天下香料,一半以上出自西域,管香的神仙,自然也在西方啦。
“真漂亮呀。像是真的神仙,随时能从画里飞下来一样。”
女仆自鼻孔中哼了一声。
“这算什么。我们香神殿里供的乾闼婆塑像,那才是真正的神仙呢。”
“哇,还有个塑像?在哪里,能让我看看吗?”
“你要买香?”
“不买呀。”
女仆登时变了脸色。“不买你进来逛什么?”
手中扫帚挥舞,几下将莲生赶出店外:
“我们是香铺,做买卖的地方,你这等小乞儿进来闲逛,把我们店堂都弄腌臜了!”
莲生双手抱头,好歹避过被扫帚竹丝戳破面颊之虞,足下一个踏空,跌倒在店外檐廊下。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抬头只见一只巨大的牌匾高悬,雕工精细的百花环拱,黑底金字,灿烂生辉:
“甘家香堂”。
难怪这仆从都如此傲慢。
甘家香堂,敦煌第一香铺,整个香市倒有一大半的香料商都与他家打交道。绵延数代的制香世家,在敦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市井平民,只要用香,多半都买过他家的货品。连皇宫玉宸宫里,也到处都是甘家香堂精心巧制的秘香。
莲生虽然嗜食花香,但素来只吃野花野草,哪有闲钱去买什么秘香,自然从未踏入过甘家香堂。此时虽见这店堂宏大,气派非凡,但心头刚刚涌起的一点景仰之意,也都被这仆从的傲慢浇熄了。
“有什么了不起啊!”
莲生拂去身上灰泥,悻悻走开:“不就是个香神像吗?我去别家店子看看,也是一样!”
“哟,香神是人人都能请的么?”
那女仆的嘴巴更撇到耳根下去了:“我们甘家香堂的香神殿,那是敦煌独一份,连我都无缘参拜,要三品香博士,才能进香神殿拜香神呢!”
“谁高兴拜那个呀?拜了能升仙?”
“小野丫头懂什么。”
女仆嫌弃地白了莲生一眼,自顾自地提着扫帚走进店堂:
“我家那香神像已经传承数代,灵验无比,想要的香方,在殿中扶乩请神,有求必应!”
“不成。”
“求你行个方便……”
“不成。”
胖胖的甘家香堂女掌柜,虽然满面笑容,慈眉善目,比那女仆和气得多,但打量莲生的神情之间,仍然带了点掩饰不住的讥诮之意:
“香博士不是想做就能做的,姑娘歇了这份心吧。”
“我可以不要工钱。”
女掌柜咧了咧嘴。“多一个闲人挤在店里,你不要钱,还妨碍我们赚钱呢。”
“我不是闲人,我什么都能做……”
“会做什么?”
“我一直在给人做工的,浣衣,缝补,打扫,放牧,样样都会。”
“会制香么?”
“……”
“呵呵,谅你也不会。”
“我可以学。”
女掌柜笑意更浓:“我们却凭什么要教你?甘家香堂是做买卖的,不是救济叫花子的。”
莲生屈辱地低了头。
自幼在苦水井长大,对各式轻蔑折辱早已习惯,生性磊落的莲生,甚至都不再生气,大不了拂袖而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要自己不折辱自己,就没人折辱得到你。
然而如今情势逼人,不得不向人俯首,却无论怎样做小伏低,苦苦哀求,都得不到一句允准。
香博士,本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活计。敦煌对各种工匠都称博士:茶博士,酒博士,木博士,磨博士……香博士也不过是个制香的师傅而已,但甘家香堂的香博士,谁都知道不容易做。店大业大,巧匠云集,就算是其它香铺成名的香博士,到了甘家香堂,也要重新考评,手中没有几项绝艺,根本不会录取,何况对制香一窍不通的莲生。
就这样放弃吗?
但那女仆几句无心之言,仿若一记记重锤,狠狠撞击在莲生心上:
“……想要的香方,在殿中扶乩请神,有求必应!……”
真有这么灵验吗?
她正是想求香方啊!
正想知道,是什么异香能够救治自己,去哪里寻找,如何调制!
既然是灵验的香神,那正是她冥思苦想苦求不得的大救星,再也没有比这更适合的路子了。
但就连甘家香堂自己的香博士,也要评上三品才能进香神殿求香方,若没有超凡的制香技艺,只怕就算勉强进了殿,到了神前,神也不会理你。做个香博士,已经如此难法,还要评上三品,莲生自知力不能及。
但是不鼎力一试,又如何能知道及与不及?
也去其它香铺逐个求过,人人见她是个贫女,都爱理不理。倒是一听她提起甘家香堂的香神殿,每个人都垂涎欲滴地点着头:
“啊,那个倒是真的不得了,阇提华香、拘鞞陀罗树香、殊沙华香、聚仙香、独醒香……天下闻名的几个奇方都是在他家香神殿里扶乩求得的,根本不是凡间能有,啧啧,却从不允准外人入内……”
听得越多,莲生越是心焦。如此灵验的香神,关系到她生死存亡的神仙,她碰都碰不到。
制香在敦煌都是家传的手艺,不会轻易传授外人,就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