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江林心里有了这阴损主意,他自己不愿做,又不想放弃这个大好机会,于是心思一转去了江二家。
若是从前,江二必会义无反顾地听他的话。然而,经过了上次的事,两家的交情不可避免地有所损伤。江二又多了余素娥从旁指点,必然不会再轻易被人利用。
江林花言巧语,好说歹说,江二最终看在从前两个人的情分上答应了他。但他也留了个心眼,那就是让江林跟他一起去。
江林拿话唬了两句,江二并不上勾,江林无法,只得跟着去了。
俩人兜里装着火镰,避着村里人偷偷摸摸上了山。
他们原本只是想烧几棵树让江逸出出血,没想到山上干燥,又突然刮起一阵北风,火势转眼间就大了起来。
江二直接被围在里面没出来,尸体被找到时,就剩了一大块冒着刺鼻气味的黑炭。
江林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却还是被一道雷劈死了。
“自作孽,不可活呀!”三叔公说着,浑浊的眼中不禁流出了咸涩的泪。
江林他们虽可恶,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于别人来说是恶人,于他们来说首先是晚辈,即使十恶不赦,也难免于心不忍。
江逸看着这样一个瘦弱的老人恸哭不已,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忙起身给他换了杯热茶。
三叔公喝了口茶水,情绪稍稍平复了些,之后又跟江逸说了族里对江林两个人的处置。
江林和江二两个人为了私心,不顾全村人的安危放火烧山,这是犯了大忌,是一族人的耻辱,按理不能葬入祖坟。
江逸对这样的结果着实吃了一惊,死不能入坟,这放在农村无疑是最严重的处罚,按照村里人信鬼怪的思想,这是没办法转世投胎的,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这样的处置……会不会有点重了?不过是些树而已……”江逸忍不住说。
三叔公拍拍他的手,安慰:“你不用把事儿往自己身上揽,不只是为那些树,他们敢放火烧山就得承担这样的后果。如果族里就这么放任过去,咱们江家祖祖辈辈都得让人戳脊梁骨!”
江逸张张嘴,终归是没说什么。对于江林和江二,他不可能不恨,得知山火是人为的那一刻,他恨不得他们去死。
可是,如今他们真的死无葬身之地,江逸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
哎,就像三叔公说的,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别人。
谁都没想到,事情到这里并不算完。
三叔公这样的处置,也做好了被人纠缠的心理准备。然而,他并没等来王小雪或者秦翠儿的鸣冤叫屈,反而迎来了老族长的怒火。
老族长指着三叔公的鼻子骂了大半个时辰,最后骂得自己没力气了,三叔公都没改主意。
老族长气得坐在三叔公家的藤椅上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直说他“没良心”“不顾念旧情”。
最后,说得三叔公实在耐不住了,只得冷冷地说道:“叔,您平日里偏着江林也就算了,如今他做下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您能不当回事,族里却不能姑息。更何况,以江林的身份原本就不能入祖坟。这事您比我清楚。”
这话一出,老族长瞬间瞪大眼睛,干枯的手颤抖地指着三叔公,哆嗦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天晚上,老族长就不行了,意识昏迷中嘴里却念着“儿啊,我的儿”之类的梦话。
当时床边围了一圈人,听得真真的,回家后相互间一传,倒挖出来些陈年旧事。
江池宴他爹叫江大,原配死了好几年,原本没心思再娶,可是突然有一天,当时的族长,也就是现在的老族长把他叫到跟前,非要给他做个媒,对方正是临村一个叫胡小花的寡妇。
江大虽然没见过胡小花,但他考虑到当时年幼的江池宴也确实需要个女人照顾,另一方面又觉得是族长做媒,应该差不了,因此也就欢欢喜喜地应了。
谁知道,这个胡小花嫁进门没七个月就生下了江林,可是看那孩子壮壮实实的模样又实在不像没足月的。当时村里着实传了些闲话。
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在心里堵着,江大没几年就去了。
按说胡小花连续没了两个丈夫,怎么说也应该憔悴些才对,然而恰恰相反,人家虽不下地,却从来短不了吃喝,姿容也更加娇俏了。
有些心思多的人暗地里留意着,发现老族长时不时地就会接济他们母子,刚开始还背着些人,后来干脆就明目张胆起来,表面上却说是喜欢江林那孩子。
这件事年长些的都知道,只是后来胡小花突然死了,江池宴又考上了状元,江林也渐渐在村里站稳脚,人们也就不提了。
如今,江林一死这些事又被翻了出来。
江林死前还说江逸不是江池宴的亲儿子,也免不了有人私下里拿出来传。可是,这件事一被翻出来,江林之前的话就真真正正成了笑话。
别管是有仇没仇的,大家都少不了人笑话江林。
还有脸说别人呢?自个儿是谁的种还不知道呢!可不是入不了祖坟么?你说是把你埋在江大怀里,还是埋在老族长怀里?真是可惜了老老实实的江大。
这些话,江逸也多少听到一些,却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庆幸江池宴不在,不然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吧!
老族长前些日子原本就病着,又经过了这件事,眼看着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如果他就这么安安生生地走了,也算是为儿为女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