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参政屈指敲着自己面前桌面的右手忽然顿上了一顿,微乎其微的弧度,林参政缓缓拧着自己的眉说道,“我自然是没有兴趣知道你是何人的,左右亦不过是个行走江湖之辈,更何况……我还尚且未曾识得你那一张人皮面具下的脸。”
林参政随即便缓缓的说道,“我现在只对你手中关于这案子查到的线索要感兴趣许多。”
刑部里整理出的公文很杂粹,仵作勘察尸体的情况的时候想来也并不怎么仔细,——魏林氏,刀口自后背插入肋骨再贯彻刺破心脏,头部有重创,失血过多而亡。
心脏是人体中最致命的一个部位,心脏被刀尖狠狠的插入,一般而言都已经是必死无疑的场面。而奇怪的是,一般人杀人的手法都是从前胸插入被害人的胸口之上,容易致死于人,而至于从背后插入匕首谋害于人,后背多是肋骨,要刺入心脏之中怕是要比寻常花上好几倍的力气,更何况,若说那偷盗之人既然能绕过那被害人的背后,为何不直接窜逃,却仍要多此一举的将匕首插入被害人的胸口意图杀害魏林氏呢?
实在在林子清看来……多是疑点重重。
关于具体的手脚上的伤痕以及一些其他的细节却是半分也未曾提起,而他现在所需要的线索却远要比刑部文案上所写的要多上许多。
楚留香道,“倒不如说说你想从我的口中知道些什么?”
林子清沉吟片刻,道,“你去勘察过魏林氏的尸体?”
……
楚留香确实去勘察过一番魏林氏的尸体,就在他的尸体被送入州官的官府正准备明日收敛尸首入土的前几日,然后,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楚留香发现魏林氏的右手掌心有一处伤口,约几厘米长,掌心里的肉从皮外翻卷了出来,仔细看上去倒是十分的恐怖。那只被拉长了伤口的右手就是先前紧握着一团纸团的那只手,一团被揉捏的白纸当然不可能在掌心造成一条血肉翻出的伤口,而更像是被硬物的棱角贴着掌心划过的痕迹。
简单推测来说,魏林氏的手中原本紧握着的不应该一团的纸,而应该是一些硬而有棱角的东西……比如,一块玉石,或是一根女人所用的珠花之类,才能在掌心造成这样一种看上去被拉长的伤口。
林子清思索片刻,道,“你怀疑杀害了魏林氏的是一个女人?”
楚留香笑道,“是不只一个女人。”
林子清叹了口气,道,“你早知道凶手是谁?但你却并不准备告诉于我。朝廷硬是于你扣上了一个谋害朝廷命官的帽子,所以你尽管查明了真相,却不想现在就说出来,你更想看着想要借着这事整治武林的朝廷在这一件事上被你狠狠驳了面子……如此,你才算是满意。”
楚留香顿上了片刻,笑道,“我以为你本该知道,我确实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好人。”
林参政缓缓揉着自己一边的额角,不再言语。
楚留香随后便又笑道,“我现在觉得你其实也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
楚留香在同林参政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不妨……林子清总能听得见他说话的声音的,楚留香与他说话的时候凑得极近,凑至了林参政的耳边不急不缓的说道,唇边呼出的热气吹在了耳根边上,带上一阵酥痒的感觉。
林参政皱眉,动了动自己的耳根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带着卫正的脸皮子的楚香帅已经极为爽朗的大笑了几声,飘忽的身影在眼前一闪便已经全然不见了眼前男子的身影,而石亭之中方才极为爽朗的笑声却隐约似乎尚未散尽。
这天下间江湖中人的轻功若香帅敢称第二,天下就决然没有一个敢称第一的人。
楚留香的轻功冠绝武林,这在多年后的江湖之中已经成了武林中人公认的一大事实。
……
林子清在长安驿馆的大厅里凑合了一晚。第二日的时候,大夫人和玉琳玉夫人以及管家都出现在了前厅,林子清仔细看了那唤作卫正的管家几眼,细细再比对一番,没有一双亮如星子总是带着几分暖如春风的笑意的眸子,脚步虚浮,眼神飘忽,偶尔脸上还能显现出几分或是谄媚或是怯懦的神情来,——这人……应该就是真正的卫正了。
明日过后,就该过了这案子的诉讼期,而大夫人已经开始命着丫鬟收拾起驿馆中一行人的行李了。
只是……林子清随着官府派来的马车回了刑部的时候,淡淡的与随行的刑部官员说道,“明日便从刑部趋些官员来将魏林氏的二夫人,管家和……这两人都逮捕归案吧。”
缓缓的松开手,便将手中之物递到了身后人的手上,那官员愣了片刻,道,“大人,这是何物?”
林子清踩上了马车,正待钻进那车厢之中,道,“是证物。”
那官员又道,“要……全部抓来吗?”
那官员倒也聪明,不去问林子清手上的证物是从何得来的,那证物是一根染了变成暗色的鲜血的珠花,专是女子佩戴之物。
林子清颔首,道,“全部抓来吧。”顿上片刻,又道,“若是上头问起,便说是二夫人于管家卫正通。奸谋害魏林氏便已经足够了。”
那官员又愣神,唤道,“……大人。”
林子清道,“你持着这珠花于那二人分别诈上一诈便能问出个究竟来。”
有时候的事情也许本来就是那么简单,只不过旁人总被复杂的东西蒙蔽了双眼,选择了更盲目的一面而已。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