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将军收了手随即放下,将视线缓缓收了回来,言道,“日后总会习惯的。”
能不能杀人和一个人究竟会不会打架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即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逼急了也能趁其不备杀掉一个虬髯大汉,和杀人最扯得上关系的便是一个人的心性。弓枢心道,为将者可以不会武,却绝不能是个不能杀人的怂人。一人既然已经领兵挂帅,便必然会出现在战场之上,战场上之事瞬息万变,为将者即使再如何雄才大略,千里之外之事也不可能巨细无漏的全然料想得到,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固然可行,必要之时,随军出征也往往是不可缺少的,既然出现在了战场上,一个人就一定要能狠得下心杀人,即使他是一个将军。
在最逢战乱的年代,征兵之时,即使是个实在文弱的书生也不止一次被征召上去过,不是说不会武就不能杀人,杀人和习武其实往往是两个概念。
弓将军又道,“我当时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可不像将军你能这么容易的适应过来。”
弓枢从小习武,尚且臂力过人,早年未过弱冠的时候,弓枢曾经失手打死过当地纵马行凶的一个富家公子,他还几乎清楚的记得那甜腥的鲜血喷在他的脸上,第一次接触血味的弓枢只觉得自己入目之间都是一片刺目的红色,内心的惶恐几乎压倒了他当时近乎所有的理智,后来为了能逃过那次眼看就要到来的牢狱之灾,弓枢从了军,然后,近二十年过去,他便成了现在的弓枢弓将军。对于现在的弓枢来说,杀人已经是件十分稀疏平常的事,即使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猛然将敌人兜头劈成两半,军中的将士也不会说此人心狠毒辣,他们只会说他骁勇善战,是一个少见的英勇的将领。
弓枢这话确实是说得十分真诚的。在战场上的时候,弓枢见过林将军杀人,尽管从一个真正的武者的角度来说,弓枢觉得自己似乎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的一根手指十分轻易的碾死一个不会武而只会杀人的男人,林将军手下杀的人甚至还没有一个普通的士兵多,旗令官们几乎团团将他围在中间,唯恐他们的大将军出了什么差错,但尽管如此,只要是出现在这战场上的人,就不会有一个不杀人的人,更何况还是一军领兵挂帅的大将军。
话虽是这么说,然而……
弓将军咧嘴笑了笑,说道,“只是,将军你日后若还要出阵杀敌,随行还是多派上个将领才好,手底下的将领总会多有担心的,毕竟……”
——毕竟他是一军统帅。
况且,真正见了将军是怎么杀人的之后,弓将军挠了挠头,心道,——倘若说出去这一军之帅最后却只有这么点本事,可不是真正要被旁人笑到掉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