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神情恍惚,似听明白了,又似不是很明白。
那神情让赵洛懿再度想起那条被他摸过,次日他走时,跟在身后亦步亦趋鼓着圆溜溜大眼的黑狗,一般可怜委屈。
烟气入肺,赵洛懿吁出一口气,白雾使得他面容模糊。
“你决定入这一行,干我干的事,我才能收你为徒。我在各地都有些朋友,他们之中,也有正经人家,与我是过命交情。”看李蒙在出神,赵洛懿皱眉喊了声他的名字。
“听见了。”李蒙答,他朝后坐在赵洛懿旁边,冻得发红的手慢慢回暖,手指也随之肿起,掌心火辣辣的痛意渐渐加强,赵洛懿低沉的嗓音加重,“你不是没得选,你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一霎时夜晚浓稠的静谧弥漫在师徒二人之间。
赵洛懿嘴唇吧嗒吧嗒吸烟,留下时间让李蒙考虑。
“你好好想想,初二我们离开岐阳,下凤阳去,还要抽空去南洲办一件事。等从南洲回来,告诉我你的决定。”
烟斗敲在花台上发出一声又一声锐利的声音。
赵洛懿进门去睡。
李蒙看着窗格上灯灭,整座院落廊下挂的灯依然明亮,三间屋子,俱是黑暗。
半空中悬着一根晒衣绳,赵洛懿的袍子悬在空中形成一袭巨大空荡的阴影。
绳子是他自己牵扯的,跟着赵洛懿之后,他便会了。他现在也会拉纤,下矿,酤酒,跑堂,刷马,还有许多。父亲被押走那晚,他一直倔强地想,无论身在何地,他永不会忘自己是什么人的儿子,永不忘记家仇,永不能被外间复杂的市井改变,他是李陵的种,要活出文臣的脊骨。
天穹无星无月,朔风吹雪,细细雪砂刺痛李蒙的脸。
他闭上眼睛,手指曲拗,脑海中纷杂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定格在赵洛懿背他走出李宅,他们上了马,那是李蒙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骏马奔腾,从前学习骑射时所骑的马都温驯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