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明其妙的沈一贯闻知后,又羞又气。到底也不知自己哪里犯了忌讳,规规矩矩侍讲三两次四书功课,竟得了这么个传闻。这事儿又无法寻人问究竟,同僚们也因此对自己避而远之。
沈默的遗体随其余沈一贯延请上京的家人船到通州,已是四月中旬。沈一贯在京中家里已是门前冷落,几天功夫,这里鬼也不见一个上门。沈府派来接老家来人的家人,因着家主时下官场不利,路上都在琢磨怎么才能打发这些本要请来帮忙的家人回转。双方一见面,却又逢上要为沈默办丧这等丧气事,大家都没了好脸色。虽没人迁罪他赵士祯,但自然再也无人有闲情闲心管他的下落。
只有沈默的老管家皦仁南,看这赵秀才一路与沈默少爷相处甚好,少爷病重时也难得不避疫气尽力照顾慰劝。信奉与人为善的老管家,便指点赵士族到自家远房族人这里来暂住。
那老管家对赵士祯说,他这家亲戚已到京城做了数年生意。原本老管家待少爷在京中安定后,他也要抽空前去那家探望,如今只能托他带封信去。那一家原也是读书人,家中有一个十来岁孩童读书颇为用功。赵士祯到他家暂住,或是指点一下小孩功课,或是另谋出路,应该都是可以的。
赵士祯哭笑不得,自家盘缠虽未怎么动用,但本就不多。若是就此回转,却又不愿。也只得按老管家指点,到这家来借住暂且安身。
赶了两天路,到了这里才知道,这祖籍应天府的一家子,不过来此做些寻常针线日用买卖。日子不说艰难,但绝非什么富裕有闲。休说请他秀才给儿子做教师,只怕挤出一件杂屋让他暂住了,也是十二分不情愿。
这家那小儿皦生光,名字倒叫的亮堂。如今已有十岁,也有些机灵。
几天下来,略问这小儿一些功课,倒确实是个读书料子,却也非什么神童。只怕熬到三四十岁,能中个秀才便得。
若是指望自己教这小儿几年,一下子教出个俊杰,弄出点名声来让自己能得到富贵人家延聘,那是休想。
赵士祯肚里寻思,暂时也找不着其它活计。只怕自己还真要到街头摆摊卖字画,胡混上一阵子。
这天,已是到月底了,他思前想后,枯坐下去不是办法。他站起身,走了出去。与街边店铺柜台里的皦家主打声招呼,准备再到县衙前,仔细看看地面情形。
还未到县衙街面,便惊讶地站住了。几个衣着鲜亮的家丁家仆牵着一匹骏马,围着位贵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在前边站立观望对面。斜对面小吃铺子外,一群人围着看两家婆娘互相叫骂,大家都在看热闹。
站了不多一会,赵士祯便听那中年贵人对一位家仆说道:“陈庆,你去打听,那家子姓甚名谁?他家女儿今年多大?”。
那家仆走后,另一位家仆道:“爷,这妇人看上去也不到三十,可真是泼辣,长得倒是让人心痒。”
那贵人提起脚来就是一踢,低声喝道:“混帐,你胡说些什么?”
又道:“咱们先走,还得去县衙办正经事。”
说完,两个家丁扶他上马,一行人往前面径直走了。
赵士祯也正要离开,就见一破旧青衫中年男子过来,向自己拱拱手:“这位朋友,可是寓居皦掌柜家的赵先生?”
赵士祯来此地不过十来天,上街面不过两三回,印象里丝毫不认得此人。心下不由暗暗称奇,拱手回礼:“学生便是,兄台如何识得在下?末请教台甫?”
那人笑道:“这街上还没有我王启年不知道的人事,先生可是奇怪刚才那位贵人?”
赵士祯顿时心下了然,这位大概就是别人告诉过他的所谓包打听。他此时虽囊中羞涩,请人吃顿饭还是不成问题。皦掌柜这些天虽然能给他讲些地面行情,但终是有些不耐烦他问东问西语焉不详,却不比这位靠此混饭吃。
附近找了处铺面,叫了些酒菜。
一番言语下来,赵士祯对大兴地面情况,县衙周遭营生,比较先前从皦掌柜处打听到的,自己暗自琢磨所得的那点零碎,如今倒是知道了个详细。
顺便他也知道了今天这桩事情的首尾。
原来对面争闹的两位妇人却是邻居。本来一向和睦,最近却因为小儿小女讲亲的事起了龊龌。
做豆腐生意的那妇人家中男人姓郑,那妇人有些颜色,人称豆腐西施。家中有几个儿女,小女儿如今七八岁,与邻居做小吃铺面生意的王家小儿一般大。两家小儿女打小也在一起玩耍,算是青梅竹马。
听说两家男人酒酣耳热时,曾约定过儿女婚姻。酒醒时记不记得,倒是不知。
不想上月有游方算命先生经过,无意间看见郑家这小女儿长得活泼俏丽,便奉承了几句。妇人索性出了几个钱,让那老先生排了八字,一阵胡诌下来,自然说是将来必能嫁得富贵人家。
不想自那以后,这妇人便上了心。王家小儿上他家玩耍,这豆腐西施便不让他进门。说是女儿大了,要知些避忌。
王家心疼儿子,便笑她不知高底,难不成还指望女儿嫁到皇帝家做皇后娘娘不成?
倒不曾想,两家妇人今天竟又为此事还当街吵闹,让周围邻居看了场热闹。
刚才路过的那贵人,王启年卖了半天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