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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斐忙碌一天,回府时已皎月高悬。应声忠心耿耿,修养不足两日便已随侍云斐身侧。云斐沐浴时他在一旁侍候,一转身,就见到自家公子微微闭眼,一副将睡非睡的模样。
应声轻声道:“公子累了?今夜不如早些休息。”
“几更天了?”
“已是二更天了。”
云斐重又闭上眼,语气低缓,像要睡着:“今夜还不知能不能休息。”
“公子还有事情要做?”
云斐笑了笑:“应声,你在外面有没有与安平公主有关的传闻?这两日的不必说,我要听之前的。”
“之前也是有一些的。有人说大公主与安平公主虽然表面上和气,背地里却并不和睦。当年温皇后还是温妃时,虽然受到皇帝宠爱,却不受大公主的喜欢,大公主在一次赏花宴上还差点把温妃弄哭过,再后来温妃诞下安平公主,大公主连带对安平公主也不太喜欢。”
大公主是当今圣上胞姐,与熙公主同为一母所生,与熙公主善良可亲的性情不同,大公主冷静聪睿,不易近人,圣上曾有过“若为皇子,或将取我而代之”的评语,多年前大公主为圣上出谋铲除谋逆臣子,两人关系不亲不疏,然而熙公主辞世后,圣上对大公主照拂颇多,似乎颇生出几分相依为命的微妙情感来。
大公主当年亲自挑选额驸,最终选定的是先皇一朝尚书令李颀的二公子,而云郁作为李颀最得意的门生,与大公主多少有些亲缘。云斐第一次从父亲那里听说大公主对安平无故疏远,还是在多年前的一次年夜饭上。
云斐道:“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
应声想了想道:“还有就是些轶闻了,当不得真的那种,公子真的要听?”
“你刚才说的,跟轶闻也并没什么差别。”
应声道:“前段时间有人说安平公主与季柏季大人在一次筳宴上相遇,两人当场琴瑟相和共谱了一曲《春江花月夜》,之后互生爱慕,季大人还特地作了幅山水画给公主送过去,据说被公主珍重地挂在公主府花厅正中央呢。对了,还有人说,季大人本打算在公主寿辰上向圣上提起这门亲事呢。”
应声说话的时候,云斐一直闭着眼,一副似听非听的模样,说完许久也不见回应,正要以为云斐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听见他慢慢道:“共谱《春江花月夜》这事,我倒是不知道。”
应声回忆道:“有这事儿的时候公子您并不在京城,那时候您正南下调查昊城贪墨案去了。”
云斐仍是闭着眼,唇边却弯出淡淡的一个笑意来。雾气氤氲,他的唇色红得鲜明,莫名便生出几分艳丽来,让应声觉得暗暗心惊。
月上中天时云斐才就寝,应声熄了灯,刚为他关上房门,就听见远处云府大门隐约被人敲得咚咚乱响,犹如捶鼓一般,在寂静深夜格外扰人。
下一刻应声便听见云斐在房中唤他,说要起身更衣。
应声进去,重又掌上灯:“公子还有事没做完不成?”
云斐这几日殚精竭虑,少有睡眠,一双眼皮在烛光下深邃分明,看他一眼道:“大门口有人敲门。”
“那也不一定就是来找公子的。”
云斐闭了闭眼,他还是困,讲话都有些轻飘:“必定是安平公主遣来的人,你为我更衣就是。”
少顷,应声取来件天青色的宽袖锦袍,肩上还搭着件深色披风。云斐看了一眼,叫他另换一件鱼白色的来。
“公子,夜里天寒,穿那件会冷的。”
“你照做就是。”
过了不一会儿,果然见一名小厮过来,说安平公主遣人来找二公子,人正在花厅等待。
云斐跟着过去,便见一名面白无须的内侍,朝着他躬了躬身,细声细气道:“云大人还未睡哇?”
云斐似笑非笑:“知道公公要来,已等了很久了。”
对方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道:“公主夜里突然想吃糖炒栗子,婢女们一时找不到,公主说云大人足智多谋,相信必能办成此事,并要云大人一个时辰内将栗子送到公主府去。”
应声在后面默默翻了个大白眼。
云斐神态自若,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
安平在外人面前一向注重仪表,淑惠恭俭,容量宽和,很有一副皇家公主的体统。然而毕竟在万千宠爱下长大,四下无人时,一些习性便无所顾忌地暴露出来,让人头疼。比如习惯晚睡,又习惯晚起,为此被嬷嬷说过多次,仍不以为意,反而变本加厉,谎称头疼脑热,又不肯叫太医来诊断,硬是一整天都卧床不起。
若是十岁的小安平这样做,也算无可厚非。偏偏这是今年才在公主府发生的事。外人对安平公主颇有赞誉,因她虽备受娇宠,却无骄纵之气,姿容妍丽,却无清高之态。尤其朝中诸位大臣,纷纷暗恨自家公子早生或晚生了几年,不能与之攀亲。
只有与安平亲近的几个下人才知晓,这些都不过是假象罢了。
廊下的八哥叫起了三遍,安平才自卧房中出来。先是叫了几个下人来训话,又尝了两块一品斋新送来的点心,嘉奖一番,等实在无事可做了,才慢悠悠往花厅踱去。
天已大亮,花厅中坐着一人,鱼白衣裳,环腰玉带,单手支颐,合眼一动不动的模样。
安平背着手,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在云斐面前来回晃了三遍,不见他睁开半只眼。
但凡捉弄人,无非是两种,寻衅,滋事。前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