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暗处有双窥探的眼睛。
她朝四周张望。
车流,人群。
那个人就混在这些车流和人群之中么?
阮舒闭了闭眼,沉沉地吸一口气——十年了,自从他的案子尘埃落定。量刑十五年,她就将他连同死掉的那个皆抛诸脑后,轻易不提起,更别提说探视了。
那个人也好似认命一般,从未找机会打扰她的生活。
可就在几十分钟前,她打电话去狱政管理科打听才得知,他在狱中表现良好,得到减刑,几天前已经从监狱放出来了。
他出来了……
她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的十五年安生日子,一下子没了五年。
他提前刑满了,她却提前入狱了。
以这样的方式,杀她个措手不及……
林璞的车子不知何时早驶至她面前停下,“嘟嘟”地摁了喇叭,甚至降下车窗探头唤她:“姐?”
阮舒暂且收敛思绪,利落地上车。
前往人民医院的路途,她全程沉默,靠着副驾驶座的椅背,后视镜照出紧跟在后头的那辆小奔。里头有九思和二筒。
直到抵达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要下车之前,她才忽然开口:“林璞,等下帮我一个忙。”
林璞稍愣,随即咧开一口白牙,阳光灿烂地冲她笑:“姐尽管说,别说是一个,就算是一百个,我都愿意。”
阮舒极淡地弯出一抹弧。
*
病房的门被敲开。
发现来人是林璞,王毓芬颇为意外,但心系林湘,根本没有精力搭理。
但林璞还是礼貌地问候了一句“阿姨”。然后便看向林承志:“不好意思,爸,我来晚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大姐出事。”
林承志十分欣慰:“你能主动想着来看你姐姐,爸已经很高兴了。”
林璞笑笑,眼眸朝病床上的闭着眼睛的林湘瞥去:“大姐现在什么情况?”
林承志喟叹:“抢救得及时,洗了胃之后。没有生命危险。”
“没事就好。”林璞状似松一口气,转口问,“爸,你和阿姨是不是从早上开始守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
他睇一眼王毓芬,关切道:“阿姨肯定为大姐担心了。可阿姨如今怀着孕……”
虽然欲言又止,但这话简直说进了林承志的心坎里——他当然记得王毓芬是孕妇。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王毓芬一起跟来医院,但劝不动。结果林湘都已经确定相安无事了。她还是执拗地要留在这里。
便听林璞紧接着建议:“爸,要不你陪阿姨去休息一会儿吧,大姐这里我先看着。现在也差不多晚饭的时间。”
“不用了。我哪里都不去。我也没有胃口。”王毓芬断然拒绝。
“你没胃口,肚子里的孩子总得吃饭。”林承志有点急了。
他的急在此刻敏感的王毓芬看来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她不禁满面怒容,质问:“肚子里的孩子是孩子,湘湘就不是你的女儿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湘湘当然也是我的女儿。只是——”
没等林承志说完。王毓芬抢话:“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人,重男轻女,一辈子盼着能有儿子,否则当年也不会出去到外面找不三不四的女人!”
林璞双手抄裤兜里,微垂眼睫,叫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王毓芬尚在撂话:“我告诉你,湘湘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肚子里的这个不生也罢!”
“你胡说八道什么!湘湘现在不是没事了吗?”林承志被挑起了火气,有点没忍住,只觉得她怀孕之后比过去还要无理取闹。
王毓芬大概是情绪过于激动,忽然就瘫软着像是要晕倒。
林承志倏然大惊失色,忙不迭冲过去抱住她,慌慌张张地找医生。
林璞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病房门口目送林承志和王毓芬。待他们的动静远离,他掏出手机,打算通知阮舒。
阮舒已自行看到了情况,从过道尽头的拐角现身,径直走过来。
“姐,你进去吧,我帮你盯梢。”林璞笑。
一旁的九思则对她低语道:“阮总,还是老规矩,我不跟你进去打扰你,但我就在门外,一旦有事,你立马叫我。”
阮舒眸光轻闪,微微颔首,推门进入病房。
带上门,又落下锁,她停在门口数十秒,才朝病床走过去。
林湘安安静静地躺着,似在熟睡,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阮舒站定。
或许是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印象渐渐模糊,又或许是昨晚的吞安眠药继而洗胃的这一遭导致脱了形。她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她了。
打量片刻,阮舒弯腰,俯下身,凑近她的耳畔,缓缓地低声道:“林湘,是我,阮舒。”
嗓音如同幽灵,又如同冰冷的蛇在吐信子。
林湘几乎是立即睁开眼。
一睁眼面对的便是阮舒近在咫尺的脸,明明苍白却化了红唇,携着清冷的神情。凤目黑若点漆。
猝不及防的,她俨然恐惧,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远离她。
然而因着她的两条腿根本无法动弹,只有上半身拼命地折腾,手背上埋着针头,扯动着吊瓶。
阮舒及时地伸手扶住险些倾倒的吊瓶架。站直身体,俯睨她,嘲讽:“既然面对我如此惧怕,说明你其实还是不想死的。”
林湘咬紧唇瓣,印出深深的齿痕,打算拔掉针头。
便听阮舒紧接着问:“你是不是收到了林翰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