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做的,你吃便是。”
夏侯奕着实有些饿了,午间在蓬莱殿吃了不少好酒,唯独菜食用得甚少。倒也不再顾忌旁的,只伸手拿了汤匙。
腾腾的热气扑面而起,夏侯奕霎时便暖了心窝。第一口热汤入口,虾仁的鲜香便遍及整个味蕾。舌尖感受着温暖的包裹,充盈着不只是热汤的温暖还有赵清婉的温情。
赵清婉静静坐在对面,夏侯奕边吃馄饨边看婉婉,不觉竟有些不真实。
“三年前,母妃离世,南迁和州。我一路抚灵归去,在和州陪她四十九忌。”
夏侯奕仿似陷入回忆,眼神飘渺,悠远。一出口就是这般沉重的过去,赵清婉却不忍他碰触。
“我本也是因着苦恨难抑找了个清静之地,倒是未想竟有一个仿似比我还惨的小鬼。”夏侯奕喝了口热汤,继续言道:“偏偏那小鬼眼神充满愤恨,我稍一靠近便怒目而视,那坚决的恨意竟是吓退了我,我只能待在对岸,静静疏解。”
夏侯奕继而轻笑出声,“着实大胆。连续五日,我都看到那个小鬼坐于溪旁,不知怎的,小脸儿竟也白白嫩嫩,只是消瘦的厉害,似是好久未曾进食。本殿日日与她相伴,也算是有个人作伴。”
“你猜,后来怎么着?”夏侯奕突然停下回忆,清亮的双眸直视赵清婉。
赵清婉有些激动,声音竟有些抖动,“后来,那个小鬼抢了你的兔腿,吃得很是痛快。”
夏侯奕大笑出声,眼神愈发清亮:“是啊,那日我去的有些晚,原是去打了只野兔,本没想继续坐在岸边,只是途经那里,又看见那只小鬼独坐于此。奇怪的是,她竟然扑了过来,猝不及防被她抢了去。”
“‘烤给我,我想吃’,正当我怒气冲冲之时,这小鬼竟又递给我,眼神温软,近似乞求。许是她的眼神着实让人怜惜,我竟然不由自主答应了她。她一边吃我递过去的野果,一边等我烤那只野兔,眼神并未有寻常女子的害怕,反而很是坦然。”
“她没有对我说一句话,那天却是我连日来最开心的时候,许是看她明明就是饿极了的样子,却是那般慢条斯理,很是逗趣儿罢。”
“‘你有什么心事吗?’小手擦了擦嘴角的油污,突然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向我询问。我很好奇她是如何看得出来,我没有回话。而后那个小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就牵起我的手,把我拉到小溪旁,‘你把面具摘下,自个儿照照湖面,我不会看你,那是你自己。这世间唯一的你自己。’”
夏侯奕看了看静静听着的赵清婉,又继续道:“婉婉你说,她是不是觉得本殿肯定是个容貌丑陋的家伙,这般安慰我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只是,我竟鬼使神差如她所述,摘下面具,看到如母亲一般的眉眼,却是唯独仅有的一个我。连日来的阴郁与苦恨竟因着这轻轻一句话消解了。只是待我再转身的时候,那个小鬼竟先我一步离开。”
“第二日,本殿是刻意去找的她,许是和她在一起尤其安心吧。照例,她坐在小溪旁,轻巧的散着头发,没有挽起的发髻,更没有珠钗步摇点缀,只是随意散着,发丝却极为柔顺。像是一只坠入人间的精灵,灵动流转的水眸,清澈温婉的气息。只是那身子却纤瘦的厉害,只有脸颊上稍许的嘟起方才发觉她还有些肉,我突然很是心疼。而后我带她去了丛林,竟也意外斩获一只羊,那晚她竟足足吃了一整只,你知道我有多惊讶?可是我愈发心疼,只觉是因家事不幸才这般困顿。我不敢或是说不愿去追问她的家世,就这样两个人无名无姓在一起待着。我教她捉鱼、捕羊,她甜甜地跟着我叫我面具哥哥。那样的竹林里清淡寡欲的日子竟也过得悠闲自在,畅快非常。只是,后来……”夏侯奕突然沉默了,转回头凝视赵清婉,赵清婉清楚地看到夏侯奕眼中骤然泛起的波澜。
“后来,后来她父母接她回京,事出突然她无法找你道别,何况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对方任何信息。”赵清婉一时忍不住,接了夏侯奕的话头。
“原是如此。那天以后我找遍了整个竹林,甚至整个和州,都没有找到她。我甚至都以为那个上天派给我的小精灵可能会悄然离去,一想到这个可能,恨不得把她绑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不要受到任何伤害。”夏侯奕拿出胸前珍藏的手帕,许是日日摩挲着,都有了些微的划痕。
“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可以说也是凭着这个找到了她。”
“竹林深处,青田溪旁。婉婉,汝可忆否?”
无疑,这对赵清婉来说是相当触动的事,三年前的和州正是她重生的外祖家,因着一场大病也因着她刚刚回到这里,身体极其虚弱,一时无法回京,父母只能留她一人在外祖家。
因着上一世的苟延残喘,凄冷下场,实是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每日去竹林里的青田溪旁,也算是舒缓心情罢了。
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一双明亮的眼睛,黑得耀眼,仿似要将人吸入其中。虽然带着面具,却丝毫不影响他俊秀的面庞。那股子明明也没有多大却处处照顾她的温暖实是给了赵清婉不得不提的勇气与力量。
“我一直以为面具哥哥是和州人,我走以后都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他还会唱和州的歌谣,编和州的草结,讲和州的故事。”赵清婉近乎哽咽出声,那段人生中最是黑暗的时刻,竟是夏侯奕在